部队。
“排正你家的大哥儿是正经八百的士官,日后前途难以限量,说不定过几年,排正你就能做个老封翁了。”
“谢你吉言。”张大牛笑了笑“不过能看着他平平安安的娶回媳妇,俺已经心满意足了。家里田地足够,衣食不缺,子孙满堂才是真的!”
“是啊!”一人叹着气附和着“等官家一统天下,我们也可以回家享福了。”
正说间,两人大步的从风雪中走来,声随人走:“张大牛!”
“有!”张排正条件反射般的跳起,定睛一看,叫他名字的却是自家的都头。
都头比张大牛年轻,也是正牌子的士官出身,行动如风,号令严明,有着将军的架势:“都指命我部先行出发,夺占口南的杨无敌庙。
都指将先锋之职交给我们第一指挥,而指使又让我都当了先锋,现在我命你作为我部先锋,带队先行。此战的成败关键便在你手中,全军将士都在看着你的排,不要辜负了他们的期待!”
“诺!”张大牛高声答道,被全军期待的感觉让他热血沸腾!不过他还有几分明智,当初受训的教条也没有忘个干净“不过都头,俺可不知道杨无敌庙是个什么样子,离这里又有多远。能不能找个识路的给俺带队!”
都头退后一步,将身后的人让出来。那人身材精瘦,双目精灵,一看就是探子的模样,他对张大牛道:“俺就是给排正来领路的。这里是老王谷,离关口只有十二里。而杨无敌庙就在古北馆外的东山坡上,再显眼不过!”
有了向导,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风雪天,关头上的守军肯定看不到下面的动静。十二里的山路,也就一个时辰的事。
张大牛正准备下令全排。都头却突然又道“记住,前面路上有自家的哨探,不仅有我们副二营的,还有军团长派出来的正营游骑。不要一看见骑兵就开枪,看清楚了再说!”
“诺!”张大牛的回答,短促有力。有游骑在前面监视敌军,那就更安全了。也不用担心敌军会突然杀出关来。
转过头来,对着三十多名弟兄,提气高声:“都听到了罢,全军都看着我们这个排!能不能抢到头功,就看你们走得快不快了!全体都有,收拾行装,全速前进!”
三十多人齐声应和,没有半点耽搁,丢下背包,将枪支扛上。站起列队,穿过前面的队伍加速前行。而在他们身后,一个都紧随,一个指挥也在集结。
一条长蛇蜿蜒在扭曲的山道上,啪啪的脚步声连成一串鼓点。张大牛带着他的排轻装前进。迅快的速度,依然严整的队列,将往年受训时的成果彻底表现了出来。
张大牛计算着脚步,约莫走了四五里,却见着周围的地势越发的开阔起来。路边甚至能看到几座凉亭。
‘快到了!’他心想。这时却听见前面的一阵急促的踏水声,不同于步兵前进的脚步,而是战马在奔驰。
他一挥手“全军戒备!”
麾下士兵立刻排列在张大牛身前,三重队列,火枪齐齐指着前方,刺刀也挂上了枪膛。
眼前的风雪被沉沉的撞开,一名骑兵踏着路上泥水冲到队列的阵前。看着骑手身上披挂着一件被熏黑的胸甲,张大牛放下心来,是自家的游骑兵!
“你们是哪一部的?!”骑手在马上居高临下的问着。
张大牛听着声音耳熟,却是自家儿子的声音“大哥儿”他不敢确定,但上前一步定睛看了一通,立马惊叫起来:“是大哥儿罢!”
马上的军官闻声扭头,仔细看了张大牛的样貌,连忙滚翻下马,不顾地上的泥水,跪倒在张大牛的面前,唤道:“爹!”
“真的是大哥儿!”张大牛嘴唇哆嗦着,眼里忍不住要流泪,看着比上次见到时又英挺了几分的儿子,也不知该说什么好。远离家乡万里,隶属不同部队,父子却还能在战场相见,当真是难得。
但战场之上,却没有父子畅叙的空间,一骑战马冲了过来,马上的骑手双眼怒瞪:“张希均,怎么回事!?”
张家的大哥儿,大名便是张希均。张希均擦了擦眼泪,站起身指着张大牛,向自己的上司介绍道:“教导,这是俺爹!”
怒瞪着的双眼变得柔和了一点,但立刻,又一下锐利起来,他沉声道:“大战在即,你父子要说话还是等打完再说!古北口寨中,有的是时间。”
张希均低头应是,翻身跳上马,俯下身子,低声道“爹,要小心!”
“放心!”
张大牛心知军情紧急,回了一句,再也不耽搁,领着队伍再次起步。而张希均也纵马而去,不再回头。
道左相逢,无暇深谈,就指望胜利之后,在古北口上父子能畅叙离情。
张大牛的队伍不断向前,但急行军的松散队列已经渐渐缩短,改成了警戒前进。与他们擦肩而过的游骑一起接着一起。路边的屋舍也是越来越多。旧年的太平年景,这里商旅往来,车马不断,路边的这些屋舍,都是做着商旅们的生意。但女真人一来,一切都变了。此地的百姓非死即逃,留下的就只有一间间空旷的屋舍。
张大牛前进的步伐终于停了下来,隔着数里,无尽的风雪也遮不住一道高耸的黑影。黑影连着两侧的山峦,将前路完全遮住。
古北口就在前方。
两山夹持,雄关巍峨。那不是一道墙,而是数重的关寨前后集合在一起的防御体系。连着峭壁,压着河水,控扼燕山内外。果然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雄关要塞。
这样的险关决不是一鼓作气就能打下来的。张大牛的心中,已经有了一场恶战的准备。据守雄关,也难怪关内守军会如此托大,没有派出游骑,在山道中,布下第一道防线。
向导这时指着右首边半里外,一个隐隐约约、有些模糊的庞大院落“那就是杨无敌庙!”
“那就是杨老令公的祠堂啊!”不仅是张大牛,连他麾下的士兵们也伸着脖子在望着。杨业杨无敌的名声,流布天下,在说书人口中更是一个传奇,就算是江南的幼童,也能说出他的名号。
杨无敌庙是十几进的大祠堂,殿阁屋舍也有二十多栋。又在河边的一处高坡上,若有一军镇守其中,与关口成犄角之势。要攻打古北口主关,难度就高上许多。
“不过金虏没有在里面驻扎军队,连庙祝都跑了。”
“是么?”张大牛却不敢大意,金虏就在五里之外,再小心也不为过,
派了几个眼力好的士兵,在庙门外监视。张大牛跨入殿中。灰尘遍地的杨无敌庙,显是破败已久。主殿内杨业的塑像,金身斑驳,露出了里面的泥胎。殿室地面上,还有许多干掉的马粪。
“该死的金狗!”张大牛低声骂着。
对于杨业这位宁死不屈的大宋名将,契丹人也是深为敬服。这座杨无敌庙也是为了纪念于他,并让宋人使节来往祭拜,才由辽人立在古北口边。不论宋人还是辽人,到此处都会恭恭敬敬的参拜一番,也只有女真人,对杨业没有任何了解,却将祠堂当成了避雨放马的地方。
张大牛指使着手下的士兵,打扫庭院和殿室。这里地势优越,等大军压到古北口下,此处必然会成为前敌指挥部,就近指挥全军的战斗。
他接下任务时,本来以为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战,却没想到会是如此平淡。不过想想也是,他并不是科班出身,一个预备役士官,临时的排正,都头又怎么会将重要的任务交给他来做,如今却是将他当成打前站的杂役来使唤。
张大牛怒火中烧,狠狠的攥紧了拳头。他在军中已久,思维方式也变得像个真正的军人。好战,自负,这是每一个士兵都不可避免的,他也不例外。被人小瞧了,这个面子却定要找回来。
这是个动荡的时代,任何人都有出头的机会,张大牛相信,今次大战,他肯定会有证明自己的机会!
儿子就在身边,作为一个父亲,没有丢脸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