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岩一口烟呛在嗓子里,低头一通猛咳。
“重岩?”电话那边的男人提高了声音。
“没……没事,”重岩咳咳咳地问道:“你是哪位?”
打电话的人是李承运。将近二十年没见过面,重岩自己都有些纳闷他居然还能听出他的声音。
“我是……”李承运稍稍犹豫了一下,“我是你父亲。”
不是自己正在焦心的问题,重岩又懒洋洋地放松了下来,整个身体都没骨头似的窝回了沙发里,“是李先生啊,有事吗?”
“李先生?”李承运被他这个称呼给刺激了一下。这孩子他之前是没打算认回来,可是他认不认是一回事,孩子肯不肯认他很明显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重岩没吭声,心说叫你一声李先生已经很客气了好不好,要不叫你老王八试试?
“是这样,”李承运没有等到自己希望中的反应,略略有些不悦地说:“周末我让人接你回来。你爷爷奶奶想见见你。”
重岩忙说:“不劳你费心了,我周末还有事。”
“有事?!”李承运的声音沉了下去,自然而然地带出了几分威严,“什么事比家里长辈更重要?”
重岩望天翻了个白眼,心说你家长辈跟老子有个毛的关系。他能听出李承运已经很不高兴了,不过这辈子要是还被李家牵着走的话,可以预见他的日子又会变得很糟心了。他那个老婆根本不是善茬,背地里折腾人的花样多得是。还有他家那两个小崽子,一个比一个心狠手辣。重岩吃饱了撑得才会自己跑上去给他们当靶子玩。
“你到底什么意思?”李承运开始不耐烦了。
“那我就直说了,”重岩坐直了身体,一本正经地说:“李先生,你看你们家都是姓李的。我呢,我的户口本身份证上的名字都是重岩两个字,没有姓,明面上清清楚楚的跟你们李家没什么关系。你看你跟我也不认识,咱们连面都没见过对吧?所以咱们之间其实是没那么熟的,完全没必要有事没事的往一起凑。你说呢?”
“你什么意思?”李承运语气不快,难道这小崽子是在怨恨他之前没有找过他?
“我的意思是,我帮你把李家的东西完璧归赵,作为报酬,你给我安排了学校,又给了我一栋房子一辆车。哦,还有一笔钱。”重岩淡淡说道:“你们李家的酬谢给的挺大方,这就足够了,两清了。从此之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李承运气得想笑,这小崽子是要跟自己划清界限?
“那天我忘了跟李南说,”重岩仍是那副不冷不热的语气,语速不快,每句话都仿佛经过了深思熟虑,“以后你们家不用再给我卡里打钱了,卡上的钱我查过,足够我读完高中了。至于以后是念书还是做什么,我自己会想办法,明年我就十八了,成年了,干点儿什么活儿挣不来一口饭吃?用不着谁来养。”
“然后呢?”
“没有然后。”重岩吸了一口烟,眯着眼睛找烟灰缸,找了半天没找到,随手把烟头按熄在了茶几上的果盘里,“你们李家不缺儿子。”
李承运已经有些动怒了,听了最后一句话,不知怎么心里忽然微微酸了一下。他听温浩说过,这孩子成长的环境很糟糕。别说跟自己家里那两个锦衣玉食的儿子相比,就是跟普通人家相比也是比不了的。
然而他心里的这一丝难得的恻隐之意很快就被重岩不识好歹地推拒了,“对了,李南李北你最好也给喊回去吧。我一个学生,用不着什么保镖司机。我没那么金贵。那个保姆以后儿也不用来了。让她把钥匙给我留下。”有个不认识的女人成天在自己家里出来进去的,让重岩这种领地意识爆棚的人感觉极其不舒服。
“别任性。”李承运不知想到了什么,声音居然挺温和,“这些人是保护你的。”
“保护我?”重岩反问他,“保护我什么?我一个穷小子哪里需要保护?”
李承运挺耐心地回答说:“李家在生意场上得罪过不少人。明面上虽然没什么,就怕有些不开眼的人在暗地里搞小动作。”重岩如果住在李家老宅还好一些,偏偏他自己要求住在外面,这就有点儿麻烦,他总不能抽出老宅的人过来保护重岩一个人。
“谁这么不开眼会找我的麻烦?”重岩很不给面子地笑了起来,“我只是李家一个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说的直白一点儿,生下来就是弃子。我的存在威胁不了任何人,找我的麻烦有什么意义?李先生,如果你真有这种智商的对手,我觉得你真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李承运突然有点儿明白温浩说的“不好对付”是个什么意思了。这孩子明明才十来岁,可是他怎么有种自己正在跟一个年龄相仿的老狐狸周旋的感觉?
这难道是他的错觉?
“行了,就这样吧。”重岩觉得自己今晚说的话有点儿多,这主要是因为他正在满心焦虑地等待海青天的电话。很多人都这样,感到紧张的时候废话就特别多,“只要李家别有事没事就跑到我面前来刷存在感,我一定安全的不得了。”
“重岩,你……”
重岩没好气地挂了电话。这老王八看外表人模狗样的,其实骨子里最不是东西,提了裤子就翻脸不认人,要不她老娘也不会走投无路之下,挺着个大肚子回老家去。
“所以你看,这老东西压根就不是什么有良心的人。”重岩把手机扔在一边,嘟嘟囔囔的给自己敲警钟,“这会儿指不定老太爷说了什么,他急着要在老爷子面前表现表现。否则他能想着他还有个没领进门的儿子?别搞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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