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父亲帮她做的缎袄,都是素净的花样,用的是素缎、细布这样的料子。其间还有个缂丝的手炉套,锦朝觉得料子太贵重,收进了私库中。
事毕后锦朝梳洗了,脱了发簪窝在炕上准备把上午未看完的书看完。
临窗的大炕烧得很暖和,锦朝窝在炕上,就着炕桌放的松油灯看一本讲金石点评的书。
因晚膳是在二伯母那里吃,锦朝没吃太多东西。不一会儿采芙端了盘红枣桂花松糕上来,松糕切成了小块,表面点缀桂花和红枣,里面则有亮晶晶的肉和核桃做馅。吃起来十分松软,甜中有咸。
采芙小声道:“……奴婢看您去西跨院,就给您备下了,一直放在蒸屉里热着。”
锦朝笑着夸她:“你手艺倒是越来越好了。”
她刚吃了两块,佟妈妈就进来了,脸色有些古怪。
佟妈妈行了礼道:“小姐,长兴候世子爷来找您了……”她顿了顿道,“悄悄过来的,现在在花厅等您……您要去见吗?”
叶限这个时候过来找她?锦朝有些奇怪,上次他向自己道谢,她还以为世子爷是要划清界限的。
这要是让别人看见了,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佟妈妈看她没说话,就小声地道:“奴婢斗胆想说一句,天都是半黑了,您要不就歇下吧。
长兴候世子爷这半夜偷偷来见大小姐,实在是不妥。
锦朝却深思片刻,还是决定去见叶限。
他总不会这个时候莫名来找她,应该是有要紧事要说。
她穿了一件素缎的褙子,只绾了简单的发髻,让采芙陪着她去花厅。
叶限背手站在花厅的亭子里,冷冷的月辉落在廊柱上,他的身影有些伶仃,却站得笔直挺拔。
花厅里只种了一排冬青树和刚落叶的腊梅树,暗处站着叶限的侍卫。
听到锦朝徐缓的脚步声后,叶限转过头,手微微一指,让她坐在花厅摆放的绣墩上。
锦朝才看到叶限秀美精致的脸有些憔悴,脸色更是苍白,眼下有淡青,这些天他应该是没一夜睡好的。叶限没出声,锦朝也不说话。过了会儿他才说:“我从京城出发的时候才未时……没想到到这儿已经这么晚了。”他顿了顿,“本来没想这么晚来的。”
锦朝哦了一声。心里腹诽他就不会算好时辰吗,还用什么没想到这么晚当借口……他不是十分聪慧吗?
叶限却垂下了眼帘不再说话。
锦朝连发簪鬓花都没有戴,这样一身素净又随意的,总让他有种她洗尽铅华的感觉。
连她如春日海棠的容色都淡雅了下来,好像就和平日里不一样似的。更显得亲近了几分。
不过看她恭敬又平和的神色,却没什么不同。
叶限过了好久才说:“……睿亲王和萧游勾结,设计想陷害我长兴候家谋逆之罪……我们将计就计,把谋逆的罪名栽到睿亲王头上,他被我父亲当场斩杀了。”他寥寥几句陈述完,说得很平淡,锦朝却能感受那种扑面而来的血腥之气。
“我本以为大局已定了,但是却有人暗中放箭,重伤了我父亲。”叶限笑了笑,“用的是我特制的箭头。想将父亲的伤栽赃到我头上,你猜这人是谁……”他把藏在袖中的箭放到石桌上,箭身刻着一个小小的叶字隶书,箭头相比一般的箭更锋利,却乌沉沉的不起眼。
这是伤长兴候的箭?锦朝不知道他给自己看这根箭的用意是什么。但是叶限说的话却很容易猜,整件事都是萧游在暗中策划,能想到这样一石二鸟的法子,又能轻易接触到叶限随身之物的,除了他还能有谁呢……锦朝突然想到叶限跟她说,当年他和萧游生活在贵州的事。
有这样狠毒算计的师父,叶限心中应该十分难受吧。但面上偏偏一点都看不出来。
锦朝想了想,轻轻地道:“世子爷既然收起了箭,那就是事情都处理周全了。原先的情分自然不用理会了,权当过眼云烟吧。”
叶限叹了一声:“也只能是这样了……”他看向顾锦朝,她坐在绣墩上,素色的挑线裙子在月色下显得格外朦胧,连锦朝的脸都有点淡淡的光辉……“我只是想谢你一声,你日后若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说,我不会拒绝。”
锦朝笑了笑:“世子爷放心。”她帮助叶限,是不是也存着这样的心思。她和别人一样,都想讨好这个人,不同的是别人是知道他的身份,她是知道他的未来。
既然话已经说完了,锦朝就起身行礼道:“世子爷其实知道的,这些事总都是要过去的……夜深露寒,世子爷还是去找个酒馆住一晚再回京城吧。”她委婉表达了一下自己要先走的意图。
叶限把石桌上的箭收进袖里。
锦朝等着他说话,过了好久才听到淡淡的声音响起:“……是我亲手杀了他……你先走吧。”
锦朝心中一震,却也半点没有表现。屈身后带着采芙离开花厅。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