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p;  “多久我可以取车？”

    “要等烤漆的时间，差不多十天。”

    “好。那就麻烦你帮我处理，我是要付订金还是”曼薇迅速的拿出皮夹。

    “不必付订金，麻烦你拿驾照及身分证到服务台登记，签个名就行了，取车时再付清。”师傅仔细的指给她服务台的所在地。

    “谢谢，那就麻烦你了。”曼微致意过后便往服务台走去办手续，很快便办好登记，而她也准备离开。

    走到半途，她被一辆车吸引住视线。

    一辆大红色的bmw车子，正闪亮亮的停在斜前方，美中不足的是它的前车被撞歪了，引擎盖正无情的扭曲起来。

    这不正是昨晚，哦不，是今天凌晨撞坏她车子的元凶？那么那个人渣

    也在这里——

    她转头张望，正好对上一双冷然的眸子。

    “鸡小姐，不幸又碰面了。”毕孟伟懒洋洋的开口，眼光却精锐的打量着她。

    和今早凌晨的邋遢相比，现在的她穿著一袭黑色的套装，没有上妆，只淡淡的擦了口红，衬得皮肤更是白皙，不是很出色，但是别有一股清冷的气质。阅“人”无数的他，只消一眼便看出她没有什么丰满的本钱，不是做“鸡”的料，气质更是不像。

    刚才她一开车进来，他便注意到了，直到确定她在这里修车，他才松了口气走过来和她打招呼。不确定自己想干嘛，可能想看看她再见到他，会是怎么声色俱厉吧。

    果然——

    “人渣先生，岂止是不幸，还很倒霉哩。”曼薇冷着口气顶回去，然后头也不回的往前直走。才走了两步，便听到身后低沉的声音。

    “是啊，倒霉到送到我的保修厂。”

    曼薇立刻回头，才发现他身上穿的正是师傅的制服，表示他也是保修厂里的一员。难不成他会在她车上动手脚？

    她的一股气陡然冒了上来。

    冲至他身前一步之遥，她停了下来，冷冷地瞪着正慵懒的盯着她的毕孟伟。

    “这辆车比我生命还重要，如果你敢伤害它，我发誓，追你到天涯海角，我也会——

    杀了你。”最后三个字很轻却十足冰冷，然后她看也不看他转身朝门口走去。

    好气魄！毕孟伟着迷的盯着她挺直的背影，心里不禁赞叹；他从来没见过如此傲慢又酷毙了的女孩，而且似乎和他一样爱车成痴。换作是他，他也会杀了敢动他车子的人，这也是为什么今天凌晨他会这么失控的原因。

    妙极了。他总算看到个对味的女孩，而且和他旗鼓相当。毕孟伟不禁弯起了嘴角。

    他伸手招了招修曼薇车子的师傅过来。

    “老板，什么事？”

    毕孟伟低头对他交代了几句，只见师傅脸上溢满惊讶与怪异。

    “老板这样好吗？”

    “哪里不好？”他微蹙眉，粗声道。

    “没”师傅一看老板变脸，话也讲不下去，只好拚命点头速速离开。

    毕孟伟倒是一脸得意，忍不住想快点看到她十天后的表情。

    对了，还不知道她叫啥姓啥，他决定去服务台查个仔细。

    从小至今，只有女人追他，他不曾主动对哪个女人心动过，这个女孩倒是引起了他的兴趣。

    就像第一次赛车般，此刻，毕孟伟有跃跃欲试的快感及兴奋。

    等着瞧吧，酷女孩！

    鲍曼薇看着手上的地址，再看看这栋位居台北市黄金地段上的豪华大楼，不禁摇头。

    有钱人就是喜欢消磨钱，一个俱乐部也得设置在这么高级的地段，而且照着地址上看来，还是位在这栋大楼的顶楼，看来是砸了不少银子在上面。

    透过婷蓁的客户钮采芸的极力推荐，叫她务必来加入“bmw同好俱乐部”只要拥有正当职业及驾驶bmw两年以上资格，即可入会。

    老实说，她对这种事压根没啥兴趣，尤其是这种“排外团体”——只接受特定人士的俱乐部，她根本不想涉足。

    但是婷蓁及其客户不断游说她，说一来多认识些朋友，二来入会者收人都不错，又爱集结赛车，对保险业务拓展上也有帮助。

    曼薇最讨厌用这种方式做保险，彷佛做任何事都必须蒙上商业色彩，都是有其目的。

    这种钱她宁可不赚，赚了彷佛矮人一截；不过这种话说给婷蓁听，保证她又会搬出一堆保险生活化、生活保险化的大道理来，反正她心里明白自己的尺度何在即可，也不想再做无谓的争执。

    为了不让婷蓁继续说服下去，她干脆决定来办入会，反正以后谈不谈保险全在她，拿个会员证回去交差即是。

    按了电梯28楼，她便将注意力放在电梯内漂亮的三面镜子，她的头发又长到肩膀处开始乱翘了，每次早上都要吹好久才会平顺，很是烦人，该找一天去整理了。

    电梯停在28楼处，门一开，便看见巨型的bmw蓝白相间的螺旋桨mark，相当醒目。

    她刚一踏出电梯，便看见一位美丽的小姐坐在柜台前，一看见她便立刻站了起来。

    “您好，需要我为您服务吗？”声音如人一般甜美。

    “我来办理入会。”

    “有事先打电话或有人推荐吗？”

    赫！这么严格？好象不如钮采芸所说的简单。

    “有位钮采芸小姐介绍”

    “钮小姐？那么请进，我带您到贵宾室去，请经理过来帮您填个资料。”小姐立刻引导她走了进去。

    看来这钮小姐颇有身分，一说出她的名字，小姐的态度立刻必恭必敬。难怪这么多人想攀龙附凤，因为社会上已经有个普遍的现象——有了关系就没关系，没有关系得找关系。真是可悲啊，曼薇不禁叹息。

    来不及细看周围的格局，就被带至一间约十坪大的贵宾室，小姐倒了茶水后请她稍候一下便走了出去。

    曼薇坐在u字型的墨绿色皮沙发上环视周围，举目便看到占据半面墙的bmw巨型海报；映着白雪皑皑的山头，一辆银灰色bmw5series凌驰而来，散发出气宇轩昂的贵族气质：剽悍、霸气却不失优雅。

    她被这份凌厉帅劲的气质震慑住了，眼光几乎无法离开。自她十七岁第一眼看见bmw两个霸气的大鼻孔以后，就再也看不上其它车种，独独爱煞它了。

    十七、八岁该是迷恋偶像或是讨论流行的年龄，她却疯狂埋首于各期车讯杂志，找寻bmw的踪迹，而她的房间也贴满了bmw的各式车型海报。

    十八岁生日那天，她也终于得到梦寐以求的bmw。他们家充其量只是中产阶级，两地的父母为了满足女儿的梦想，竟花掉毕生的积蓄买了这辆百万轿车；也似乎冥冥中注定，为女儿尽最后一份心力，一个月后，他们便双双身亡。

    bmw对她来说自是有着不同的意义。

    推门声拉回了曼薇的注意力。

    “您好，我是欧经理，您是钮小姐的朋友？”一个高瘦、年约三十左右的男子走了进来。

    “对，是钮采芸的朋友。”曼薇站了起来。

    “来——请坐，别客气。”欧经理也在她身旁落坐。

    “请问您贵姓？”

    “我姓鲍，鲍鱼的鲍，鲍曼薇。”

    “鲍小姐，请您先填这份资料。”欧经理拿出一份表格放在她面前。“能写得愈详细愈好，我们也会较快审核下来。”

    “审核？我以为填个资料就可以入会了。”早知道这么麻烦，她就不跑这一趟了。

    “鲍小姐，您别误会，我说审核的意思是过滤一些抱持奇怪目的的人士。我们老板设立这个俱乐部的用意很简单，就是如俱乐部名称一样，让喜爱bmw的同好能聚集于此，尽情天马行空、打屁聊天，有个能畅言bmw的场合，在这里可以得到bmw的最新信息及国外上市的最新车况报导，纯粹因为老板喜爱bmw所以才设立这个俱乐部，而且是非营利经营，一年才收会费参万元，等于是清洁费用。因为价钱低廉，相对的审核就会严格，只希望能让真正的bmw同好者受惠。”

    “我明白了。”曼薇也一扫对这个俱乐部原有的不好印象。不过花这么多钱在这种地段设立俱乐部，还纯为兴趣，这种老板可能是非当即贵，钱太多所以拿出来消化消化。

    曼薇低下头开始填资料。

    不一会儿即写好递给欧经理。欧经理一边浏览一边提出问题。

    “你才二十二岁？”欧经理怀疑的看了她一眼。

    “要看身分证吗？”曼薇静静地看他一眼问道。

    “要！”欧经理警觉到说太快，又赶紧补充一句：“这是例行公事。”

    曼薇不以为意的递了身分证给他。

    欧经理反复看了好几眼才还她。

    “你的打扮很成熟，实在不像刚毕业没多久的新鲜人。”欧经理作了如是的评论。

    曼薇不置可否。

    “你你是保险经纪人？”欧经理的脸上多了一份警戒与冷淡。

    “是，有问题吗？”他的反应她全看进眼里，这种制式反应如出一辙，会出现在第一次看到或知道她工作的人脸上，而她早已见怪不怪。

    人，怕被推销，殊不知一辈子自己都在做推销的工作。从第一次上幼儿园站在台上介绍自己时，就是推销的一种；推销自我学经历给各大公司老板、推销自我作品给出版社、推销自我优点给未来另一半，推销无所不在。只是少了个名字去包装它，自然就降低戒心。

    “是这样的，我们这里不希望你们来‘拉’保险，破坏这里的素质”

    “什么叫‘拉’？万一是他们找上我，那我是不是该拒绝？我不相信这里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商业行为，万一有个股市经纪人透露哪支股票会涨，你们是不是也禁止？”

    曼薇纯粹就事论事的平静陈述：“若你们对保险这个行业不满意，大可在会员招募规章上明示，不必让我们老远跑来一趟接受你们的拒绝。”

    “鲍小姐，我们并没有排斥或限制任何行业，只是从前碰过类似情形，我们希望能尽量杜绝再发生”

    “欧经理，我能了解你说的状况，但并不是每个保险从业人员都一定如此。就如我刚才所提，这里不可能没有丝毫的商业行为发生，除非你禁止在此谈论任何公事或是禁止从事销售工作者加入。”她仍平静的坚持。

    “鲍小姐，你的建议我们会仔细斟酌；至于入会的审核资格还须经过老板，我们一星期内会通知你，谢谢你来此。”欧经理客气的站了起来，送客的意图昭然若揭。

    “不客气。”曼薇本来就没有入会的念头，所以对他暗示性的拒绝并不以为忤。

    她径自推开了门，离开俱乐部。

    漫步在春意盎然、绿树成荫的仁爱路上，曼薇放慢了脚步，恣意享受午后微风轻拂、金光斑斓交错、树影迤逦一地的美丽街景。

    刚才那席对话并没有在她心中起了多大的涟漪，她一向是就事论事，事过则境迁。

    也许是确这个行业中看了太多的人生无常，生命的长短根本无法掌握。积极又如何？

    消极又如何？成功又如何？失败又如何？这只是人们惯爱在生活态度上给个名词，一切似乎要界定清楚才能安心。没有人生活在积极与消极间吗？没有人游走在成功与失败的边缘吗？

    像她自己，消极的对待人事物，不刻意拉拢也不排斥，只是静悄悄的活在他们周遭，但是她对生命的存在却是积极的，不因亲人远离，孑然一身而对生命质疑失望，她认定上天赋予生命必有其价值，所以她会珍视自己。听起来有些矛盾，但人不都是矛盾的个体？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

    二十二岁的她，却有颗历经沧桑的心。想太多，也许是加速老化的原因吧。曼薇不禁笑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