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想卫大伯就是后悔把卫若兰过继出去也没有用了,又不能过继回来,偏偏他还在侄子跟前大呼小叫,实在是让人鄙弃。卫大伯昨日傍晚入狱,卫若兰今日一早就从城郊赶过来,如此上心,卫大伯竟然不满,实在是不知足。
卫若兰却是心平气和,垂首侍立在卫大伯跟前,道:“伯父息怒,此案牵连甚广,一时半会不会来审问伯父,这里我已打点妥当,请伯父耐心等待,当今圣人英明神武,定会命忠顺亲王秉公处理,绝不会姑息任何一个罪人,也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对于伯父的担心,侄儿认为伯父不必如此,正如伯父所言,伯父这几年远在金陵,行孝子之责,兼直隶田庄并不在府中,亦不是伯父所为,依侄儿猜测,应该不会连累到伯父。”
听了这番话,卫大伯喜道:“当真?”
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谋逆案连累自己落到贾政那样的下场,心里惶惶然的没个着落,不然也不会色厉内荏地对卫若兰发脾气,毕竟他也曾袭爵为官,怎会不懂激怒卫若兰的后果?
卫若兰点了点头,他早早就和黛玉讨论过这件案子,虽说私兵养在卫太太的田庄里,母子二人是罪魁祸首,必受严惩,但是他们献媚明悌郡王后撤出自己人处处有据可查,卫大伯也的确不在京城,以他想来,纵使长泰帝这次要杀鸡儆猴,也不会安个死罪给卫大伯。
当然,这只是他们夫妻二人的猜测,如果所料有误,不管卫大伯是收监、入官,还是流放,他们都会仔细照料,绝不会撒手不管。
卫大伯飘荡在半空中的一颗心落了地,正打算让卫若兰在长泰帝和忠顺亲王跟前替自己求情,角落里的卫源突然窜了出来,道:“大哥,我呢?求求大哥伸一把手,我们娘儿俩也是无辜的呀,起先只是孝敬明悌郡王爷,哪里知道会出这种事!”
此时此刻,卫源再无昔日在卫若兰跟前的那一点因父亲选择留下自己袭爵而产生的洋洋自得,他搓着手,觉得手脚都没地方放。
卫若兰看着他,淡淡地道:“我记得从前我就提醒过你,不要急功近利,不要搀和进这些事,也曾嘱咐过让你耐心读书,等几年再出仕,可是你和大太太置若罔闻。如今出了这等大事,让我如何伸手?谋逆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私兵是养在大太太的庄子里,哪怕你们说献给了明悌郡王,可如果没有你们献的庄子,如何招兵买马?”
卫若兰心里直叹气,卫源真真是自寻死路。
虽然这些年的确和卫太太母子不睦,两家亦曾生了不少是非,但是二人毕竟曾是同父异母的嫡亲兄弟,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这个年纪就命丧黄泉?卫若兰自认已是心地冷硬无情,可是面对白发苍苍的白大伯和年纪轻轻的卫源,难免生出一份源自血脉的忧心忡忡。
卫源用力摇头,满脸都是泪痕,他不过比卫若兰小一岁而已,如何承受得住这般罪名?
卫大伯深恨卫源惹是生非,入狱以来自己对他又打又骂,可是想到自己已经没有其他儿子了,仍是保住卫源的性命要紧,忍不住道:“元芳,我们父子俩的命可就指望你了!看在你祖父祖母的份上,看在咱们卫家长房只此一脉的份上,你千万不要袖手旁观!”
卫若兰叹道:“圣人已经下了旨意,必须严查、严办,满朝文武人人自危。我现在有一个月的假期,明面上是体恤我前些日子的出征之苦,何尝不是因为你我是堂兄弟,所以特地许我此假以避嫌?我只能让你们在牢狱里好过些,对于案情我无法伸手。伯父确实与此事不相干,罪过自然轻些,而你则不然,我怕是无能为力,只盼上面网开一面。”
事实上,长泰帝丝毫没有网开一面的意思,这次的手段比之前几年处置公侯之家的时候凌厉果断了许多,经过一个月的审理,除了已圈禁的两位皇子,其他各家的处置都下来了。
吴贵妃和齐淑妃虢夺去封号,贬入冷宫。
吴家男丁十六岁以上者流放粤海,十六岁以下者和女眷人等皆贬为庶民,三代不得科举出仕,并令其择日返乡,其家产查抄、下人变卖。明孝郡王的妻族亦是如此。
齐家也被查抄了家产,奴仆作价官卖,但是男丁十六岁以上者却是判了斩立决,十六岁以下者及其家眷皆流放北疆,三世不准赦。明悌郡王的妻族亦获此罪,甚至受齐家牵连,皇太后的娘家李家也落得一个罢官抄家的下场,并没有因为皇太后而得到赦免。
两位皇子及其母族、妻族和皇太后的娘家都落得如此下场,别人又怎会从轻发落?
贾雨村傅全傅试之流和柳家皆是为官者革除官职,抄家流放,其余家眷无论男女皆入官为奴,和下人一起作价官卖。
卫家的罪过更重些,特别是卫太太和卫源,长泰帝本欲重罚,判其秋后问斩之刑,但念着卫若兰的功劳,又确实清楚卫太太和卫源是明悌郡王的弃子,在此次谋逆大案中的所作所为反不如怂恿明悌郡王的贾雨村之流,故而判母子夫妻三人流放三千里,家财充入国库,下人变卖,独卫大伯一人得以赦免流放之刑,令其还乡,永世不得回京。
一场牵连后宫和朝堂无数人等的谋逆大案,在初春之际尘埃落定。
别人或是欢喜,或是忧伤,且不多说,唯有卫若兰和黛玉齐齐松了一口气,即使他们都明白卫太太和卫源夫妻罪有应得,也不希望他们被判死罪,大概这就是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罢。
出乎意料的是,卫大伯出狱的第一件事竟不是给妻儿送行,而是给了卫太太一纸休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