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几乎没有继承卫伯府爵位的可能,不可否认,自己的父母都会把原因推到史湘云的命格上,以此来掩饰继母的算计之心。
史湘云之所以在薄命司,大概源自于此。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那边卫三婶已经喝了茶解了渴,回到卫母的跟前继续喋喋不休道:“兰哥儿年轻有为,不到十五岁就是四品官,在圣上跟前当差,这是多大的体面?他三叔当了几年的官儿,至今还是五品呢!凡是圣上跟前的一等龙禁尉,只要不胡作非为,有几个前程差的?当今才登基几年不好说,太上皇未曾禅位前,满朝文武里多少公侯显贵一品大员都曾经在太上皇跟前当做一等龙禁尉?如此下去,便是没有爵位,兰哥儿也能自己挣出个锦绣前程,说不定实权还在伯府之上呢,更别说下一代袭爵时,还得降好几级。”
卫三婶一面说,一面偷觑卫母渐渐舒缓的神色,心想自己能为妙真做的事情只有这么些了。没错,她在卫母跟前不住地说卫若兰出继的好处,就是受了妙真所托。妙真和卫二叔定亲不久自己就和丈夫定亲了,因将来是妯娌,二人在闺阁里日渐相好,只是没料到妙真的命太苦,没等到成亲卫二叔就死在沙场上了,她自己不想改嫁就出家了。
卫若兰也道:“祖母,三婶说得不错,老爷既已做此决定,您别多想了,孙儿一定会自己挣个比老爷爵位更好的锦绣前程,给祖母、给二叔增光添彩。”
卫三婶拍拍他的肩膀,赞道:“兰哥儿有志气,二伯在九泉之下一定十分欢喜,毕竟兰哥儿才貌双全,武功盖世,比那个相貌平平还不许别人说的源哥儿强多了,说不定二伯能高兴地从棺材里跳出来,以谢大伯割爱之恩。老太太,事情都这样了,您就别再难过了。”
提到这一点,卫若兰须臾之间作出决定,再次使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对卫母道:“母亲,虽然对不住兰哥儿,让兰哥儿失去了应有的爵位,但是孩儿欢喜,欢喜之至。有此子承继香火,孩儿高兴得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当然,他没忘记在传音入密里告卫伯一状,说自己没有跟大哥苦苦哀求,说自己纠缠是大哥舍不得源哥儿故意编出来的谎话。
他很清楚,即使自己在卫母跟前告了这一状,为了卫伯府和卫伯的体面,祖母绝不会外传让其他人知道,但总能让祖母多怜爱自己三分不是?
卫母胸中怒火翻腾,好半日,在听到消息后佝偻的脊背复又十分挺直,重现昔日当家主母的威严肃穆,冷声吩咐房里的婆子丫鬟道:“你们都给我到门口等着,见到老爷和太太回来,叫他们统统滚到我这里来!”
众人听命,分别站在各个老爷太太有可能进来的门边,冻得瑟瑟发抖也未等到他们。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卫二老太爷没能将自己的孙子过继给卫二叔以继承那份财产,心里暗恨,今日卫伯将卫若兰过继出去,之前所有舍不得的言语顿时成了天大的笑话,他家忙不迭地将卫若兰出继一事添油加醋地传了出去,仿佛一滴水进了油里,炸开了锅。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旁人听说这件事除了感叹几句、笑话几句,大多是看笑话,并不放在心上,唯有陈麒夫妇听说后,顿时气炸了肺。
他们极怜爱这唯一的外甥,近几个月常常欣慰地说妹子有个好儿子,哪里想到年还没过完,他就成了卫成的儿子,不再是陈家的外甥了,如何能容忍?打听到卫伯和卫太太俱在保龄侯府赴宴吃年酒,陈麒带着一干儿孙找上了门。
陈麒对保龄侯史鼐道:“保龄侯爷,各位自便,我来找卫伯爷。”
纵使史鼐是一位超品的侯爷,但论及被当今重用和信任的程度,他却远远不及眼前这位陈麒陈大人,无奈地道:“陈大人,大正月里有话好好说。”
陈麒已瞧见了正和旁人推杯就盏的卫伯,朝史鼐拱拱手,径自大步走过去。
陈麒的长子陈也华双手作揖,团团行礼,含笑赔罪道:“家父心里惦记着表弟突然被出继之事,仓促登门寻觅卫伯爷求个公道,若是唐突了府上,或是冲撞了在座的各位,请侯爷和侯爷念在家父一片慈心的份上,多多见谅。”
众人听了,当即了然,话说他们私底下正在疑惑,卫伯先前斩钉截铁地说舍不得将长子过继,怎么没几天就把长子过继留下次子继承爵位了?
今见陈麒为卫若兰讨公道,众人求之不得,说不定能得到一个答案。
莫看陈麒是斯文儒雅的文臣,行事向来如和风细雨,但暴怒之下,他控制不住力气,毫不客气给了卫伯一拳,令其眼窝淤青,身离座位,几乎仰倒在地。幸而卫伯亦是武将世家之子,翻身跃起,未曾出丑,怒声道:“大内兄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你自己做了什么难道不明白?”陈麒冷笑,指着他道:“便是到圣人跟前分辨,我也有我的道理!我外甥做了什么事情,你这样恨不得把他赶出家门?先前流言四起的时候,多少人问你,你信誓旦旦地说兰哥儿是你爱子,你舍不得将他出继,怎么,在卫老二提出过继卫源他也愿意的时候,你就舍得将兰哥儿出继了?我陈家还没死绝呢,我就这么一个嫡亲的外甥,好你个卫伯爷,竟然不声不响地斩断我们的舅甥之情!”
忠顺亲王向来唯恐天下不乱,其实他和四王八公都没来往,虽接了保龄侯府的请帖也没来,但一早听说这件事,遂跟在陈麒后面大摇大摆地过来看热闹,在史鼐恭恭敬敬诚惶诚恐的态度中开口道:“对啊,卫伯爷,来来来,跟小王说说,你怎么就突然舍得了呢?”
忠顺亲王尚且如此好奇,更遑论在座的众人了,急忙竖起耳朵,生怕错过一个字。
卫伯揉了一下眼眶,垂泪道:“回王爷,二弟为国尽忠,身后没有子孙香火,无人能担起门楣,下官亦甚遗憾。在二弟苦苦哀求之下,下官将长子过继,无非是想让最有本事的儿子担起二房的门楣,承继二弟之香火忠义。并不是下官疼惜次子,概因次子人才武功俱是平平,远不如长子出色。”他回答忠顺亲王的问题,同时也给陈麒答案了。
忠顺亲王摸了摸下巴,笑眯眯地点头道:“原来你也明白卫若兰那小子比你现任老婆生的儿子强十倍,可是你怎么就那么偏心呢?唉,大伙儿都听到了,卫伯爷可是大义凛然得很,顾念手足之情,为了二房的将来,连自己这一房的将来都不顾了。”
话音一落,年长的尚且稳得住,年轻的都忍不住窃笑出声。
没错,卫伯说得再如何冠冕堂皇,众人都不相信,试问,世上哪个大户人家的一家之主会真的不顾自己这一房的将来?反而考虑别房之后事?寻常人家过继,如不偏心,多是选择次子幼子出继,留长子承继宗祧。
其实,无需陈麒来问,卫伯来答,众人也知道卫若兰被出继的根由是卫伯偏心。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如若卫伯先前就舍得将卫若兰,绝不会落到现在的境地,让旁人都知道他是为不让卫源出继,便舍去先前舍不得的卫若兰了。
陈麒勒令卫伯收回先前的决定,让卫若兰重回卫伯府长房,卫伯执意不肯,后者死命扯着先前说的遮羞布,闹得不可开交,致使在保龄侯府赴宴的所有官员都看尽了笑话,但笑话的人绝对是卫伯,则对陈麒十分感慨,他对卫若兰倒是一片真心。
忠顺亲王意犹未尽,次日进宫特地讲给长泰帝听,闻得两位朝臣大打出手,长泰帝顾不得再向这位弟弟打听京城中的流言蜚语,亦顾不得时值正月佳日,召他们进宫,另外又传召卫若兰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