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紧牙关,下了最后的决定。
他重新走了起来。
这是个流畅的长镜头,一直到这里,都还没有结束。
镜头慢慢地跟着慕生的背影,看着他由走及跑,直接冲出府门,奔跑在深夜的四九城中。
这一次,镜头没有再拼尽全力地去追逐他。
慕生很快将观众一并甩在了后头,他自己的身影就变成长街上一个遥远的黑斑。
虽然身体还没有完全摆脱,但他的灵魂已经自由。
慕生给自己解开了枷锁,母亲的欺骗成为了他最终作出决定的砝码。
没有人再能留住他了。
“卡。”
陆以圳轻声喊停,他没有太快对这个镜头做出评判,而是按下了回放,在监视器前回味起来。
此刻,比起副导眼中的惊叹、未能出口的赞美,陆以圳却只想对容庭一声……我爱你。
与其说,这部作品是陆以圳给容庭搭筑的一座桥,还不如说是容庭来成全他的一场梦。
不管他有多么胆大妄为的设计,不管副导有着怎样坚决的反对声,容庭总能实现他的想法,将所有脑海里的东西,变成现实。
或许容庭失去他,依然可以拍出优秀的电影,也早晚会登上影帝的宝座,对他而言,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其实都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了。
但陆以圳却只有容庭一个。
这世上唯一一个,能成全你梦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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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的几处情感丰沛的高|潮段落,基本都在五月份拍完了。
大量的情感输出和体力输出让容庭难掩疲惫,陆以圳看他连黑眼圈都冒了出来,人也瘦了不少,于是任性一把,整个剧组停工三天休假,一时间众人欢呼雀跃,简直想给陆以圳烧香磕头。
虽说这样的大规模休假对剧组资金而言,是非常残酷的考验。但整整三个月无休假的拍摄周期,已经让工作团队有些疲软麻痹了,工作效率几乎在直线下降,就连陆以圳自己,都快要无法欣赏自己的作品了。
与其没质量的工作,陆以圳索性给大家放假了。
六月的穆山蓊蓊郁郁,听说山的一侧还有一片樱桃林。
容庭驾车,带着陆以圳偷偷开了过去,林子主人是老两口,都认不出容庭和陆以圳来,两人一高兴,给了点钱,自己跑到林子去采摘玩儿了。
山东樱桃好吃极了,林子里有水泵,容庭前脚摘完了,陆以圳后脚就蹲在水泵旁边洗洗吃了。
到最后陆以圳自己吃了肚儿圆,容庭拢共没捞着吃几个。
哭笑不得地把人带回去,容庭忍不住问:“你到底是不是要给我放假?我怎么就觉得你一个人休息了呢?”
陆以圳想也知道容庭在惦记什么,颇为豪爽地挥挥手,“回酒店我就不休息了,随便你干。”
容庭满足地笑了笑,片刻又懊悔起来,“那早知道,应该让小郝来开车。”
陆以圳愣了一秒才知道容庭打什么主意,他一口水呛在喉咙里,咳了半天才来得及骂:“你要不要脸!!”
休整几天过后,剧组的精神气果然又回来了。
剩下的剧情基本不是很复杂,只是比较零散琐碎,反而显得工作量大。
最后熬过了一个月,在剧组过完了自己的23岁生日,赶在酷暑到来之前,《慕生》终于完全杀青。
是夜,陆以圳喝得酩酊大醉,一路兴奋尖叫着冲进了容庭的房间。
住在同一层的演员都走的七七八八,只剩下制片部门和几个指导老师还在这边住。
大家权当陆以圳是醉的找不到屋子,也没多想,一笑置之就各自回去休息了。
唯有容庭,他满足地抱住了陆以圳,两个人就这样靠着墙,久久没有放开。
而酒壮怂人胆。
望着容庭的双眼,陆以圳终于将自己所有计划的最后一层,向他坦白。
“容哥,你知道吗?我拍这个……不只是想让你拿一个影帝。”
他挣开了几分容庭的怀抱,仰着头,藏了星星一般的瞳仁里,有着前所未有的闪亮,“容哥,我想带你去奥斯卡……我继父是一个犹太人,他在美国很有钱,也有不少朋友,他会帮我们打开好莱坞的大门……我带你去走奥斯卡的红毯好不好?我们就这样……这样,挽着手。”
陆以圳与容庭十指相扣,举到了两人中间,在容庭不可置信的目光里,他骄傲地笑起来,“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最佳外语片唯一的主演……容哥,我要让所有曾经伤害你的,讽刺你的,利用你的,放弃你的人,都明白什么叫追悔莫及。”
“你相信我吗?”
容庭低着头,第一次,他竟然也会有落泪的冲动。
奥斯卡,这几乎是全世界每一个演员都梦寐以求的殿堂。
即便自负如他,都从未幻想过他会有机会接近奥斯卡。
就在半年以前,他还一度以为自己将永远与银幕说再见,事业的高峰彻底止步,接下来的生活只能依靠昔日的成就和人气来勉力维持,甚至终将失去他的爱人。
而陆以圳没有放弃过。
他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心里所有滚沸的情绪,小心翼翼地吻在了陆以圳的唇边。
一如四年以前。
当对方在黑暗的病房里手足无措时,他来到他的身边,然后承诺。
“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