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辽人南侵十六州,无论军民皆对辽人恨之入骨,恨他们在十六州犯下的杀孽。因此萧玉音交到了牢房里,这些人也没拿她当人看,发霉的馒头馊了的菜,饮食供应十分的差。
萧玉音原本就思虑过重,数月担惊受怕,亦不曾休息好,好歹在夏景行手里还是与前锋营吃食一样,大家吃什么她吃什么。进了牢房饥寒交加,很快便支撑不住了。
燕王颇觉夏芍药这话有理,立刻便派人执行起来。这次索性在前锋营里点了十个儿郎来做看守。这些人既肯听夏景行的,对夏夫人的话自然也会服从。别的人可未必肯听夏芍药的,只心头那股恨意就难消,没趁着萧玉音在牢里趁机就折磨死了她,也算不容易了。
于是萧玉音再醒来,便发现自己睡到了柔软的床上去了,鼻端再不是牢房里阴暗发霉的味道,头顶是银红色的帐子,旁边一道柔软的声音:“你醒了?”她侧过头,便发现之前来瞧过她的小姑娘。
她正坐在个云纹坐墩上,笑眯眯看着她,见她沉默不语,立刻便招呼旁边侍立着的丫环,“傻干着做什么?还不给皇后娘娘端了清粥小菜来,喂了她进食?一会儿还要喝药呢。”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萧玉音再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离开大齐的牢房,只当自己就要死在那间阴暗的牢房里了。这时候见夏芍药吩咐丫环们侍候她,便猜测是眼前这小姑娘改善了自己的居住环境。
“皇后娘娘不必谢我,要谢只谢你自己身份尊贵,辽帝待你上心。不然我也不会费周折让人将你从牢房里弄出来。你若是死在了应州牢房里,我家夫君数月以来拿命换来的战功岂不功亏一篑?”
夏芍药是辽人,站在同是女人的立场,她对萧玉音的能力很是敬佩,但是站在家国大义面前,她对萧玉音还真没办法喜欢起来。
“恐怕若无姑娘进言,我如今还躺在牢房里吧。”
萧玉音撑着身子坐起来,已是出了一头的汗。服侍的丫环不情不愿意的扶着她半倚在床头,欲将粥碗交到她手上,才发现她手抖的厉害。病了这一场,烧如今还未降下来,又饿了许多日子,整个人都要被掏空了。
“你们喂她吃吧,别回头将粥碗打翻,还得你们拆了来洗。”
当初应州城破之时,这两个丫头都被辽人强占了身子。因是应州知府后衙的丫环,跟自家姑娘一起落到了耶律德光的手里。知府家的姑娘当场撞墙自尽了,只留下这两个丫环被蹂*躏,对辽人深恨不已。如今被燕王征调来侍候辽后,哪里情愿。
只她们也知道夏芍药年纪虽小,但定远将军官阶却不小,这一位也是朝廷诰命,便默默扶了萧玉音坐着,一勺一勺喂了她吃粥,又挟些小菜给她就粥。
萧玉音吃了两小碗粥,再要吃时,便被夏芍药拦住了,“久饿的人吃多了却是不行的,歇会儿再吃吧。”又吩咐丫环端了煎好的汤药来,“皇后既醒了,便不用丫环们再灌药了,自己喝了吧。”
见萧玉音面现迟疑,夏芍药顿时笑了,“若是想让皇后死,恐怕如今皇后娘娘已经在望乡台了,哪里还能活命。”
萧玉音顿时自嘲一笑,落到了这番境地还要多思多虑,当下接过汤药,一口饮尽了。她吃了两碗粥,手上总算有点力气了。只夏芍药仍让丫环扶她躺下了,盖好了被子,也不再与她多说,自己拣起房内案上一本书来看。
滴漏一点点过去了,到了傍晚,夏芍药便又唤了丫环们摆饭,这次仍是清粥小菜,萧玉音却已经能撑着自己做起来喝粥了。她之前被这两个丫环喂的时候,抬头就能瞧见她们恨意十足的眼神,说实话,若非被逼至绝境,她还想活下去,还真没办法被人用仇视的眼神盯着进食。
她手抖着,好几次都差点喂不到嘴里,一顿饭就吃了小半个时辰,满身的虚汗,极不舒服。
等她吃饭了,夏芍药便吩咐丫环端了热水来替她擦洗身上。她这副样子真要泡浴桶里,坐都坐不住,恐怕得淹死。
萧玉音被掳小半年,唯一比较庆幸的便是她年纪老大,齐兵在男女大节问题上倒不曾辱及于她,只言语之中的不敬也算不得什么。进了牢房才知道日子比起在草原上颠沛要艰难上百倍。
如是者三,到了第二日晚间,萧玉音身上的烧也降了许多,不再滚烫,人虽还有虚汗,到底能够自己坐着吃饭喝药了。许多时候她睁开眼睛,便能瞧见夏芍药坐在那里的身影,不多话,但美丽的侧影竟然让她觉得没来由的安心。
到底她面对着的,不是粗莽的军汉。
到了半夜,房里的烛火也点着,夏芍药便睡在架子床对面的美人榻上,因是春夏之交,倒也不甚凉,只一床被子也尽够了。
这晚萧玉音睡饱了,两日时醒时睡,大部分时间都在床上躺着,再醒来见夏芍药双手扣于脑后平躺着,忽起了聊天的兴致,“喂,小姑娘,你果然是那姓夏的夫人?”年纪这样小,又容色倾绝,与那面上生满冻疮的高大健硕的粗汉站在一起,有种让人不忍卒睹的感觉。
她对夏景行内心深藏恨意,这是杀害了她兄长萧成龙的凶手,可是对夏芍药却恨不起来,只觉得生的这样惹人爱怜的小姑娘,笑的又温和可亲,真是让人没办法讨厌起来。
夏芍药自然听得出她话里的意思,况且夏景行也再三叮嘱她,自己杀了辽后的亲哥哥,让她无论何时也要防备着辽后。
“我听说辽帝身长八尺,面有刀疤,长的很是吓人。”说起来你家男人可比我家男人吓人多了!
萧玉音被小姑娘这副得意洋洋的小模样儿给逗乐了。她做皇后多年,已经许多年不曾有人挑战过她的权威了。这也就是在齐地,若是延昌宫里,谁敢这样说话?
皇后再仁厚,该有的权威还是有的。
“说不定将来你还有机会见着他呢。”
夏芍药立刻摆手,“算了算了,我可不愿意见他。辽帝吓人,就让他在辽国吓人好了,也别跑到我们大齐来吓人。虽然大齐的百姓胆子也不小,但山高水远跑这一趟,你们辽国肯定也是要付出点代价吧?”打仗是个劳民伤财两败俱伤的事情,可不是只有大齐百姓遭殃,辽人全无伤亡。
萧玉音被她这副商人的口气给逗乐了,“你又不是商人,算计这么清楚做什么?”
轻看她这个人不要紧,但不能侮辱她的职业!
夏芍药立刻翻身而起,一本正经道:“皇后娘娘错了,我就是个商人,所以凡事都要算计的!只不知道辽国有些什么东西是我们大齐没有的?”
“你夫君做着武将,难道俸禄竟然养不活你,还需要你奔波行商糊口?”
“祖业!这是我家祖业啦!”夏芍药想起何大郎的算盘,继续追问辽后辽地特产。
萧玉音见她双目放光,果然是对辽地特产感兴趣,两地风物不同,她也正睡不着,索性与夏芍药长聊起来。
辽人多以乳肉为食,皮毛为衣,驼马做脚程。但也有瓷器,精美的金银器,最为出名的乃是契丹鞍。
拿瓷器为例,如今在辽地盛行的便有白釉,单釉,以及三彩釉瓷,染织,鎏金鎏银,造马具,以及造纸等手工业都有。还与周边诸国,如西夏大食等亦有贸易来往,羊、马,骆驼每年的都有大笔交易。
夏芍药喃喃,“听起来,辽人的生活也过的很不错嘛,耶律璟这是头壳坏掉了,才要劳民伤财的南侵,挑起战争?”她这种以利益衡量收支比的人,果然还是不懂野心家心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