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因说:“陛下心思,妾全知道。陛下与寻常帝王并不一样……陛下这般离奇的身世遭际,古来帝王,绝无有二。自幼长于宫廷的储君,必心念皇位,贪恋皇权,但陛下不同,陛下为霍将军推至高位,皆出人意料。那年月,昭帝继位,大赦天下,陛下龙潜时已非戴罪之身,又与平君结为夫妻,生子奭儿,原该平平淡淡、幸福美满度一生。”
她所言令人动容。刘病已只觉字字句句皆戳他心窝子。他那般凄苦的身世,能安稳快乐度生活已是难得的奢求,他何曾想过有朝一日能为帝为君?无求,便无贪欲,霍光的出现于他而言,难知是福是祸。
霍家将他推至高位,却夺走了他相濡以沫的发妻。
也许重头再走一遭,这并不是刘病已所想要的。
皇帝忽然问:“阿妍,你恨霍家么?”
她反问:“陛下恨吗?”
皇帝眸中星芒消落,恍惚道:“霍家乃佐政……”
便念及霍光这多年来忠心耿耿,不忍说了。
艾氏一向柔婉,这时却激愤道:“妾恨!每思及霍氏鸩杀平君,妾恨不能将其啮骨噬肉!”她忽双手覆面,哀哀哭了起来。
刘询叹息道:“如今这深宫,能记住平君的,不过尔尔数人。……朕却永远记得那年春光烂漫时,你与平君并立桃树下的样子,平君笑得那样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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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和年,天下大乱。
武帝自博浪沙回,沉疴愈重,自知大限将至,当是时,太子为佞臣江充构陷,拥兵自重。
皇帝布诏征调三辅军归丞相统辖,挟制太子。
悉日三辅之地如今将成战场,太子军与丞相军两相对峙,太子因慑于君王龙威,据地扎营,久不敢动。
太子数月前得贵孙,做了祖父,他也老了,不再有年轻时的魄力,也因汉室开朝传至武帝,“举孝廉”拔擢人才,朝廷与民间皆重“孝”字,太子扎营与皇帝军相持,乃背“孝”忘道,太子气势上先输皇帝三分,因此举子不敢动,有待宰求死之心。
这一日,月色初蒙,太子出营亲察动静,忽见长安那一隅赤光冲天,因不知是祥是灾,乃察长安会否走水。再观,惊察红光漫天之处,乃内畿天子所居之地,大骇,慌择灵台丞入谒,问清缘由。
那灵台丞观之又观,脸上酌由惊至喜,再转骇,又至悲,复生喜,乃环复再变。太子见这般,更是搓手惊哀不定,终于问:
“灵台丞,长安赤光冲天,此象当如何解?”
灵台丞拱手行谒,叹一口气,犹疑再三,乃说:“此象下臣只能叙,不能‘解’。”这才向太子细说:“此象……乃环罩天子之气,红光为赤,赤为尊,以云气象,此气尚是初生……”
太子道:“未央宫乃父皇所居,复生天子之气,极妥当。”
“不妥不妥,不妥,”灵台丞摆手,连说三个“不妥”,向太子解道,“太子殿下,下臣方才所说——‘以云气象,此气乃初生之天子气’,陛下已垂垂老矣……”说到此处,便住了口,惊骇之下,教太子“附耳过叙”。
太子便附耳。
那灵台丞四下瞻顾,见极安全,才向太子贴耳道:“殿下,此气非指陛下,初生天子之气已聚,当主……当主……”
灵台丞狠叹一口气,极为忧心:“……主改朝换代吶!”
太子讶异非常:“此话不可深言!不可……胡说。”因压低声音小声道:“父皇年迈,恐信佞臣,误了大事!这‘天子之气’既已有出处,想来父皇……唉!我既受困于此,此时父皇仍未废吾储位,这天子之气原当聚拢我处,却……我已不盼大位,只愿父皇长命百岁,惩奸除佞,保我大汉江山万代!”
此时太子据并不知此“天子之气”聚拢之处乃他太子宫,而这星象所示之天子,正是他出生旬月的长子嫡孙。
太子仁厚孝义,知星象已出,旧主宾天大限不远。
因面朝未央宫长跪,泣泪涟涟:“儿祝父皇长乐康健,万年无极……儿愿高祖皇帝能开天眼,救救我大汉!儿……不孝。”
未几日,太子因拒捕受辱,吞剑自刎。
太子宫婴儿啼哭却响了彻夜。
这宫室之上,赤光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