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都是因为体弱才去的吗?她对我……如何,我心里……也清楚的很,现在……我们年家如此境况,她岂会……再来沾身……”
明明知道别人是要利用自己,还那么一头扎进去,这不是自个儿找抽吗?可说到她的孩子,我立时便又惊恐万分。这年氏不是真病糊涂了吧?那拉氏一向都把她当成左膀右臂看待,怎么可能还去害她的孩子呢?
这人见我怔愣了半晌仍不声,随即又留着眼泪说:“莲姐姐,那几年……你都在园子里住,府里……那些事,你都……不是很清楚。皇后她……确实对天申……怀有期望,只有这样,才会……对她最有利……”
年氏这话倒是说对了。耿青岁的性子一向豁达朗利,进府这么多年,从没有和人结过大的怨仇。如果以后她的天申继承皇位,想着也不会特别针对某人开刀。倘若我是那拉氏,当然也愿意最后能是这个结果。
“莲姐姐……”年氏见我不再言语,这就又泣声道,“我知道……自己以前对你不起。但上次……你帮忙治好我的六十后,我真的……就没再想过和你争宠,更没有起什么歹心。元寿中毒,确实……是我们年家……惹祸在先,所以……才会被别人利用。我知道……你心里……很讨厌我,但看在……皇上这么多年……心里只有你一个人……的份儿上,你就让我……死个安稳吧……”
见小年同志如此低声下气,又看看她楚楚可怜、撑不了多久的惨样,我心里竟没有半点儿解恨的感觉。
在座位上身心交战地停了良久,直到她按着椅背吃力缓慢地站起了身,我这才招呼茹双过去搀扶了一把,随后也忙跟着起身,对她抬手大声立誓道:“我钮祜禄?沐莲今日对天起誓,只要福慧阿哥今生不对我的儿女心存歹意,那我也绝不会有丝毫祸害之念。如违此誓,将天打雷劈,不得好报!”
年氏来这里半天,为的就是想听我说这些话。现在听着了,她立时就又跪在了地上:“莲姐姐,谢谢您……”
我看她这样,这就忙不迭地和茹双一起扶她起身,然后又急声叫了她身边的宫侍进暖阁儿。
等她们这一行人走了,我才又恍惚着跌坐在原处。想想年氏刚刚说到皇后对天申的那些话,我心里却像泛起了层层波浪般无法平静。
年氏对那拉氏存有戒心,所以为了自己的孩子才过来求我,但这样又有什么用呢?难不成……她以为当六十以后有危险时,我还能出手帮忙吗?又不是托孤,我可不想操这份儿闲心……
还有耿青岁。就卷毛儿皇帝目前对元寿和天申的态度来看,很少有偏向的地方。所以耿青岁和我的交情,一直以来还算是好的。但她也是做额娘的,当然也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地过活,将来能有大出息。更何况天申也是阿哥,大清讲究立贤不立长,如果以后他比元寿有出息,自然也有当皇帝的机会。
我知道最后不可能是这个结果,但……如果她现在就和皇后那拉氏结成一线对元寿下手,那我们以后的日子可要不好过了……
心思转到这惊恐之处,我越觉得自己的警惕心实在是太低了。
上次耿青岁和我说弘时有谋害元寿和天申的嫌疑时,她就提到过养心殿里的内侍太监。不用说,这人即使不是她的人,也定然和她十分相熟。还有怡亲王,今年夏季他带着皇子们去木兰围场休闲度假,一路上对天申也很是偏爱,元寿回来后还为此吃了味儿。假若这人也帮着天申,我还真是不敢再往下想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心里有了戒备之意,这就对耿青岁的言行举止越留心,同时又暗暗交代茹双,让她帮我仔细地察看那边儿的情况。
好在卷毛儿皇帝回来的够快,才过了六天,他就依着原定的日期从遵化直接回到了紫禁城。令人意外的是,这人二日清晨却派了内侍过来园子里宣读圣旨,晋升年氏为皇贵妃,以后园中诸人都要以皇贵妃之礼待之。
年氏的品阶本来就比我高,前几天我们又见过一面,现在卷毛儿升她一级,我心里反倒有些惆怅。嫁个皇帝老公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处处都要留心不说,生死也由不得自己,还得为孩子以后的安危惦念打算,跪求他人。就这短短的几十年,活的实在是太累了!
这几天我为了青岁和皇后的事精神高度紧张,现在又对利益为先的皇室多了些看法,脑子里一天到晚都是乱糟糟的,没有半点儿清静的时刻。
七情郁结的人本来就容易生病,加上现在天气一天天变冷,晚上我照顾宁丫头起夜时又受了凉,当天便头晕鼻塞起来。
我是大夫,当然知道感冒后要多休息喝水,少烦忧思虑。所以每次一用过药,我就借着药劲儿昏昏沉沉地睡下。
谁想二天午后刚一躺下,我就觉得身边好像有些动静。原想着是宁丫头不听茹双的话又过来闹腾,这便缓缓地睁开了眼,哪知却见是卷毛儿同志身穿冬祭时的礼服坐在自己的床前。
我一见他的穿着,立时便诧异着倾起了身子问:“你怎么回园子来了?冬祭已经结束了吗?”
“早已经结束了。”说完这个,卷毛儿就又看着我柔声笑问,“怎么样,你现在好点儿了没有?”
我愣了愣,随后便赶忙起身道:“明儿个宫里不是还有百官朝贺礼吗?到时你再赶过去啊?”
“那个我已经取消了。”他用手按着我的膀子,满脸带笑地帮我掖了掖被子,“沐莲,你现在身子不舒服,还是好好地躺着吧。”
我听了此话,也只略略地想了想,接着便轻声对他说:“胤禛,皇贵妃这些日子也病的厉害。这两日我生病没有管事,全部交给了别人去办,也不知现在她怎么样了。”
卷毛儿见我对他提起了这个,一张脸立马就地往下沉去。过了半晌,他才又低声问:“听说她又过来找你了?”
“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我们就随便聊了两句家常话。”我淡淡说过此话,这就又对他笑道,“胤禛,你刚回园,还是让他们服侍你歇会儿晌吧!”
他这就也笑:“好,那我还是在你这儿躺着吧。”
见他真伸手来揭被子,我慌忙从床上起身:“不行,我这病会传染的!”
卷毛儿毫不在意地呵呵一笑:“没事儿的,大不了我也喝你几口药汁儿去去病!”
“药哪有混吃的?”我看他这样,只好拖着自个儿的被子往里挪了挪,然后便又重新拿了一床给他,“那你可要静静地躺着,千万不要挨着我说话。”
“知道了!”他侧过身子,亲昵地扭扭我的脸颊,“快睡吧。你刚用过药,醒来说不定就会好了……”
我对耿青岁已有了想法,可自生病后,园子里的事还是交给了她代办,随即又让茹双在一旁协助帮忙。现在卷毛儿同志又回了园子,接下来的几日我就只管吃药、休息。虽说不上立即痊愈,但心情却比前几天好了很多。
哪知到了二十一日这天上午,卷毛儿皇帝却忽地对我说:“沐莲,后湖西北侧有一处房子,不但风景宜人,而且住起来甚为暖和,要不你还是换到那个地方养病吧,好快点儿好起来。”
这人让我到别处住,想是他心里已有了什么打算。既然这样,我这就依他的主意带着宁馨挪出了九州清晏。
卷毛儿皇帝今年已在圆明园办公,真弱论起来,这还不算是正式的搬迁。像我到的这处地方,就还没有匾额。
不过这新居住起来很是舒畅,正如那人所说的那样,它可比我原来的地方暖和多了。唯一不便的,就是这处宅房筑于湖中。虽然四周皆建有粗粗的石栏,但我还是怕宁丫头顽皮,不小心在冬日里落水受罪,从不让嬷嬷们带她往栏杆那边儿跑。
可惜这孩子终是那爱动的人儿,才过了两日,她就有些不耐烦了,有时竟又像以前那样耍赖大哭。一看她这样,我只好耐着性子和这孩子一起玩她最爱的布球儿。
说是布球,其实里面却是虚虚的薄纸,只在外面裹上两层面料柔和的花布。因为色泽不同,每次玩耍的个数不同,我便借此教她指认不同的颜色,数目的变化。
这日,我正陪宁丫头嬉戏着跑来跑去捡球玩儿,却忽地听见从九州清晏那里传来了一阵儿鼓乐声。等仔细一听,我就辨出这是治丧哀乐,心里立时就想起了那个年氏来。
当晚卷毛儿皇帝又一夜未归,我越确定就是她了,也才完全明白他为何要让我们母女搬到这“前不着岸、后不着殿”的处所里来……
作者有话要说:昨日没更,今儿个肥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