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好的,当时吓得慌了,连忙请她代我遮瞒,便即溜走。我试她的本领,她本似乎是神情不满的,我以为她不会帮我的忙。但结果她不但替我遮瞒,还指点你来找我。要是换了个脾气坏的姑娘,她肯这样做吗?”
孟华笑道:“这次却是你糊涂了。”
金碧漪道:“我怎样糊涂了?”
孟华说道:“或许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你可曾想到,她帮咱们的忙,恐怕也有她的目的呢?”
金碧漪道:“有何目的?”
孟华笑道:“当时她也许已经知道追你的人是你的爹爹,也许还未知道。不过无论如何,她也是恐怕你落在那人的手中,你和我的姻缘就可能被人拆散了。她指点我去救你,那是希望咱们的婚事不至于好事多磨啊!”金碧漪道:“那不很好么?”
孟华说道:“我并没有说她不好。不过,她这样做,固然是帮了咱们的忙,对她自己,也会有好处的。”
金碧漪忽地又是嗤嗤一笑,说道:“你想到的我也早已想到了,不过我没说出来罢了。”孟华说道:“你说出来听听,看咱们的想法是否相同?”
金碧漪道:“她是恐怕我嫁不成你,她也就嫁不成我的江师兄啊!”说至此处,不觉粉脸通红。
孟华笑道:“不错,依我看来。她虽然因为提亲之事未遂,对你的江师兄不无恼恨。但这件事并非江师兄亲口拒绝,那就未曾绝望。是以她虽然表面要维持少女的自尊,那次在昭化见到了你的江师兄,她故意不理不睬。其实心里还是喜欢你的江师兄的。”
金碧漪笑道:“我以为你是个老实的人,原来你也有这样弯弯曲曲的心思!”
孟华说道:“你不希望她是这样的心思么?”
金碧漪道:“我当然希望她能够变成我的师嫂,但即使不成,你也不必担心我会被人抢去。”说至此处,脸红直透耳根。孟华笑道:“你现在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你的爹爹也都已答应啦!”
金碧漪道:“要是爹爹不答应呢?”孟华说道:“那我也毫不担忧,因为我知道你的心是向着我的。”
金碧漪佯啧说道:“谁向着你了?别瞎三道四啦,还不赶快帮忙我生火。”
晚饭时候,孟华把在拉萨碰见江上云和金碧峰之事告诉金逐流知道。金逐流想了一想,说道:“好,漪儿明天你和丁大侠、邓姑娘结伴先走,在柴达木你冷伯伯那儿等我。我到拉萨去走一趟,要是他们尚未脱险的话,我也可以带他们出来。”
孟元超说道:“我正在愁自己不能前往拉萨,有金兄前往,那是再好也不过了。有件事情,我还要请金兄帮忙呢。”要知金逐流身怀绝世武功,与弄赞法师亦有交情,拉萨虽然这两日风声正紧,料他也可以来去自如。
金逐流道:“老兄弟,还讲什么客气,请说吧!”
孟元超道:“有位藏人好朋友帮了我的大忙,这位朋友也正是我现在居停主人,他在拉萨可能碰到一点困难。”当下将老吉里父子被困在拉萨城中尚未能脱险的事情说给金逐流知道。
金逐流道:“好,你把他在拉萨的住址告诉我,我去打听他的消息。找到他们父子,我带他们出来。”
说罢这件事情,他们谈的可就是有关义军或者武林豪杰的事情了。孟华听得津津有味,遗憾的只是没有听到他们谈及自己的事情。但孟华虽然有点失望,却也并不感到意外。他想:“我何必这样着急知道?有新相识的客人在座,爹爹自是不方便就谈我和漪妹的婚事。”
第二天一早,金逐流父女便即分道扬镳,金逐流独自前往拉萨,金碧漪则与丁兆鸣,邓明珠同行。在这别墅里留下的就只有孟元超父子了。
送客回来,孟元超对孟华笑道:“华儿,你是不是很喜欢金姑娘,为什么不把你的心事告诉我。”
孟华面上一阵热,说道:“我怕高攀不起。”
孟元超道:“你们的事情,金大侠已经和我说了。”
孟华连忙问道:“他怎么说?”孟元超笑道:“他也很喜欢你,还曾和我大大夸奖了你一顿呢。不过他希望过两年再谈你们的婚事。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过我想你们的年纪都还小,太早成家,反而不好,过两年也并不迟。”
孟元超不知道其中原因的,孟华却是知道的。心里想道:“在我认识碧漪之前,江金两家曾经有过意思结为亲家的。金大侠将女儿许配给我,事前也要求得师兄的谅解,那也是情理之常。”
孟元超道:“你和碧漪虽未定名份,这头亲事料想也不会变卦的了。你可以安心下来,把儿女私情暂且抛开一边。有件正经的大事,我还要你帮忙我去做呢。”
孟华说道:“请爹爹吩咐。”
孟元超道:“尉迟炯前往回疆替义军办事,此事你是知道的了?”
孟华说道:“在柴达木之时,宋叔叔已经告诉我了。”
孟元超道:“丁兆鸣从天山来,对回疆的情形相当熟悉。据他说回疆十三个部落虽然联合抗清,但其中两个酋长却是看风驶帆,暗地里和清廷驻派迪化将军府的人也有往来。”
孟华吃了一惊,说道:“尉迟大侠知道这种情形吗?”
孟元超道:“尉迟炯是三个月前从关东来的,我们在柴达木的人都还未知道,他恐怕是更不会知道了。”
孟华说道:“那岂不是很危险?万一那两个酋长被清廷收买,尉迟大侠多好武功,也是暗箭难防。”
孟元超道:“是呀,所以我才要你替我去走一趟。我在这里多待两天,希望等到金大侠和吉里父子回来,我也要赴回柴达木复前了。”
孟华说遁:“我们在这里耽搁了将近一个月,还来得及吗?”
孟元超道:“那两个部落是回疆最西的部落,已经是在天山脚下的了。尉迟炯先要和十一个部落联络,每到一处,总得留个三五天。我想你是可能赶得上的。”
孟华说道:“好,那我马上动身。”
孟元超道:“也不用这样着急,我还有一件事情。”
孟华说道:“是,请爹爹吩咐。”
孟元超好像有甚为难的神气,沉吟一会,方始说道:“我想你在见到尉迟叔叔之后,再到天山去走一趟。”
孟华说道:“爹爹可是要我去替你拜访天山派掌门人唐大侠么?”
孟元超说道:“唐掌门你当然是要谒见的,不过”说至此处,顿了一顿,似乎是经过了考虑,终于决心说了出来:“这件事情,我想我也应该告诉你了。你还有一个弟弟,你知道么?”
孟华说道:“孩儿知道。”
孟元超本以为是儿子会诧异的,不料反而是他自己诧异了。说道:“哦,你已经知道了?”
孟华说道:“我在小金川曾经见过缪长风。”
孟元超道:“是他告诉你的?”
孟华说道:“不是,那时他还未知道我是谁呢。他给妈妈扫墓,恰巧那天我也是刚刚找到妈妈的坟墓,我躲在坟后,听到他在墓前对妈妈在天之灵的禀告。”
孟元超黯然说道:“我在离开小金川之后,还没有给你妈妈上过坟,想不到缪长风倒先去了。”
“这位缪叔叔是我和你妈最好的朋友。”孟元超继续说道:“你妈在小金川遇难的时候,我不在她的身边。你妈把你的弟弟托孤给缪叔叔。我和他一别十年有多,没见过面。但我知道他是古道热肠,死生一诺,忠于所托,把你的弟弟视如己出,不但将他抚养成人,还替他选择名师,务求你的弟弟能够成材。”说至此处,忽地问道:“你的缪叔叔在你妈妈坟前禀告,说的就是此事吧?”
孟华道:“不错。不过没有爹爹说的仔细。”
孟元超道:“你和他相认没有?”孟华低下头道:“没有。我不识好歹,还和他打了一架。”
孟元超心里明白,说道:“这也怪不得你,当时你还未知道自己的身世。缪叔叔大概也还未知道你是谁吧?”
“不错。当时他还误会我是清廷的鹰爪呢。”
孟元超笑道:“缪长风的武功比我还要高强,那你怎么打得过他?”
孟华说道:“我也不知什么缘故,那次是他手下留情,本来他可0以取我性命的,他却放过了我。还指点了我上乘剑法的要诀是重拙大三字呢。”
孟元超道:“好,那么这次你上天山去见到了缪叔叔。可以再向他请益。”
孟华说道:“爹爹可是要我去接弟弟回来?”
孟元超道:“你的这个弟弟虽然不是姓孟,也是你一母所生的同胞,我对他也是和对你一样,深以未能尽为人之父的职责而惭愧的。不过是否现在就接他回来,那还要看你缪叔叔和天山派掌门的意见。”
“本来以你缪叔叔的武功,足以做你弟弟的师父有余。”孟元超继续说道:“但他希望你的弟弟得到最好的名师,为他求得天山派掌门唐经天收为关门弟子。昨天我听得丁兆鸣说,唐大侠对你弟弟十分爱护,他现在不过十二三岁,天山派的基本武功已经练得很不错了。”
孟华说道:“爹爹放心,要是得到缪叔叔和唐掌门允许,我一定把弟弟接回来。否则,我也会把弟弟的近况回来向你禀告的。”
孟华许下诺言,父子便分手了。一个全新的旅程正在等待着他。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半个月后,孟华已是驰聘于回疆的草原之上,赞叹于塞外的风光了。
塞外风光,远殊关内。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像是一个有神奇医术的大夫,不管你心底有多少愁烦。在大草原的怀抱之中,极目遥天,登时就令得你心阀开阔,愁郁冰消。
由于天气干燥,水分稀薄的缘故,草原上的天空经常是澄碧无云,非常明朗。夜间星光,特别辉煌灿烂,是以草原上的旅人,晚上也可以赴路。白天更不用说了,看远方的物体,都是如同近在目前。所以有“望山跑死马”的俗语,意思是说,你分明看见有一座山已经是在迎面“不远”之地了,可是你策马奔去,马跑得累死了都还未必到呢。
孟华的坐骑是从吉里牧场挑选出来的骏马,虽然比不上他借给快活张的那匹原来的坐骑,每天也可以跑个二三百里。但在这大草原上跑了两天,还是望不尽头。幸而他的干粮和食水都准备得相当充足,这才不至被困草原。
可是到了第三天,人虽未倦,马以累了。孟华只好策马缓行,乐得忙里偷闲,得览草原景色。
行行重行行,忽地眼前一亮。只见前面一座小的山腰下,有一个小小的湖泊。从山腰到山脚,全布着苍绿的杉树和柏树,有些树木一直插到湖单。此时正是暮春时书,山顶上虽然笼罩着厚雪,俗湖里却有层冰已开始解冻了。在湖水冻结的地方,远远望去,宛如湖面凝作一片白玉,被日光映照得格外晶莹。已解冻的地方则是碧波如镜,水中呈现雪峰绿林的倒影,隐波荡漾。
孟华精神顿振,心里想道:“我正在愁找不到水源,这可好了。嗯,这个地方,可也真像俗外桃源。”要知他剩余的食水,虽然还够他数日之用,但却不够马喝。发现这个小湖,那是可以给马喝个饱了。
忽听得声音燎亮,一个少女已是先他出现湖边。这个少女是从树林出来的,手里挽着一个皮袋,这种皮袋是回人盛水用的。看样子,她好像是要到湖中取水。
只见这少女蛾眉淡扫,肤如白玉,脸若涂脂,樱桃小口,腮凝新荔,修眉俊眼,顾盼神飞。清丽绝俗,端的是个人间罕见的美人儿。孟华虽然心无邪念,但欣赏美色乃是出于本能,这霎那间也是不禁看得呆了。
那少女似乎发觉孟华在注视她,嫣然一笑。笑声未了,忽地啊呀”一声变为尖叫。原来是一头大黑熊悄悄的从灌木丛中走出来,突然间就扑到她的面前。
孟华这一惊非同小可,虽然他是快马疾驰,但距离还在百步开外,哪里还赶得及救她?
“神龙掉尾!”百忙中脑海灵光一闪,孟华不假思索,手中的长剑化作一道银虹!
这招“神龙掉尾”正是孟家刀法的绝招,必须有深厚的内力和精奇的手法配合方能奏效,幸亏孟华新近才跟父亲学会,正好派上用场。孟华长剑出手,人也如箭离弦,从马背上“射”出去。少女却是惊得呆了。
那头大黑熊皮粗肉厚,长剑又是从百步以外掷来,虽然插中它的心窝,一时之间,却还未死。跄跄踉踉地退了两步,又复人立而起,迎上孟华,似乎想要和仇人同归于尽的样子,喉咙里发出郁闷的喉声,张大口就咬。”
孟华喝道:“畜牲,还敢逞凶!”手起掌落,把黑熊的天灵盖劈得开了花,黑熊倒地,这才真的死。
孟华拔出宝剑,抹干血渍,插剑归鞘,心中暗暗叫了一声“好险!”回头看那少女。
那少女睁大眼睛看着孟华,似乎还不敢相信黑熊已经给他打死的事,神情犹有余悸。
“姑娘,你受惊了!”孟华微笑说道。话出了口,方才想起,少女乃是回人,不知听不听得懂他的说话。
少女说道:“你是很远很远地方来的汉人吧?”声如出谷黄莺,出乎孟华意料之外,这少女不但会说汉话,而且说得很好听。
孟华说道:“不错,我是从很远地方来的。只是在大草原上已经走了三天。”
少女说道:“那你一定希望遇上人家的了。多谢你救了我的性命,我家就在山的那边,你愿意做我的客人么?对啦,你叫什么名字?我还没有请教呢。”
孟华说了自己的姓名,心里却是有点踌躇,要不要接受这少女的邀请。”
那少女道:“我名叫罗曼娜。孟大哥,你今天来得正巧,希望你肯答应做我的客人。”孟华道:“什么正巧?”罗曼娜道:“今天是我们的开斋节,今晚有个‘刁羊’大会,很热闹的。欢迎你来参加。”
“刁羊”是哈萨克人所特有的一种游戏,比赛开始,青年男子在草原上骑马驰骋,互相争夺一只已宰杀的羊,谁能分攫一小块羊肉的也视为胜利。这是表现游牧民族雄风的体育游戏。
会以“刁羊”为名,游戏则并非只是“刁羊”之一种,经常还有歌舞、跑马、摔角等等。但其中最引人的一种游戏则是“姑娘追”这是少男少女追逐求爱的一种游戏。也是哈萨克一种传统风俗。
这种追逐求爱的风俗,十分健康有趣,每当节日或别的盛会,在表演“刁羊”或其他传统的骑射竞技时,往往也表演这种充满牧歌情调的男女追逐求爱的方风游戏。他们男女双方骑马追逐,男先追女,快追上时,女的扬鞭作抗击状,男的则纵马急驰。要是那个女的喜欢对方的话,就反过来追那个男子,直至女的赶上以鞭击男,游戏即宣告结束。这对男女也就等于是向族人公开表白他们是情侣了。不过,假如男的不喜欢女的话,也可以不让她追上。
入境问俗,孟华也知道哈萨克人有这种风榄,不过知而不详,知道有“刁羊”而不知道有“姑娘追”孟华说道:“啊,原来你们是哈萨克族。”新疆有许多少数民族,哈萨克人是最为勇善的一个民族。罗曼娜道:“哈萨克族也有许多部落,我们这个部落叫瓦纳,我的爹爹瓦纳是这个大部落中一个小部落的族长。人数不多,不过今晚会有其他部落的人趁热闹的。”接着说道:“我们一族最敬重的是勇士,你所杀的这头大黑熊,我们族中最强壮的小伙子也得合二人之力才能对付得了它。你要是肯做我的客人,不但是我个人的光彩,也是我们瓦族的光彩。”
孟华无意出这风头,不过听说她是属于“瓦纳”这一部落的,却是不禁心中一动,因为“瓦纳”已是尉迟炯所要联络的回疆十三个部落之一。
“能够做你的客人,这是我的光荣。”孟华说道:“不过,在我做你的客人之前,我想向你打听一件事情。”
罗曼娜道:“你要打听什么?”
孟华道:“最近有没有汉人到过你们这儿?”
罗曼娜道:“有的。是一个和你的年纪差不多的少年人。”孟华大为失望,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人,当然不会是尉迟炯了。
罗曼娜本来想告诉他一些有关这个少年人的事情的,见他似乎是不感兴趣,便道:“你要打听的是什么人?”孟华说道:“是一个相貌威武的虬髯汉子,比我的年纪大得多,说有四十多岁以上了。”
罗曼娜心中一动,说道:“这人的本领是不是也差不多和你一般大的。”
孟华说道:“比我大得多,他的快刀天下第一。”
罗曼娜道:“啊,他使得一手快刀,那就对了。不过,你说得可是有点不对,他的快刀是天下第二。”
孟华大喜道:“你已见过这个人了?”
罗曼娜摇了摇头,说道:“我没见过,我爹爹见过。”孟华连忙问道:“你爹在哪里见着这个人的?”
罗曼娜道:“在酋长那儿,离这里大约一百多里的地方。”孟华说道:“什么时候?”罗曼娜道:“刚好是半个月前。”
孟华暗自思量:“瓦纳是尉迟炯此行——联络的第一个部落,那两个须要提防的酋长在他行程最后的两个部落,中间还有十个部落他要去的。每处最少得逗留三两天,他是半个月前经过这里,那么我倒是有足够的时间可以追得上他了。”但还恐怕那人未必就是尉迟炯,于是又问道:“你的爹爹怎么知道他的快刀是天下第二?”
罗曼娜道:“他自己说的。”
按着罗曼娜告诉孟华一个故事:“九纳西长忠个很严厉的人,他定下一条法例,偷羊的贼人要斩一根手指,偷巧的贼人要斫掉一只手。
“那人是瓦纳奠长的贵客,瓦纳也知道他的刀法非常好,那天请他抖露一点,让大家开开眼界。那人说道:‘听说你捉到了三个马贼,要斫掉他们的手,有这事么?’酋长说道:‘有的,我们准备明天行刑。’那人说道:‘好,你把这三个马贼唤来,我借用他们表演我的刀法。’首长知道有把戏可看,很是高兴,立即照办。”
孟华吃了一惊,道:“怎么拿人来表演刀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