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相见难识 7

    “列希维斯……你知道吗，在我这有限的认知里，在我微薄的生命所经历的人生里，我从来没有见过有什么人或物，能比你更华贵、深邃……

    “对我而言，你就是天边遥不可及的星辰，是深谷里华彩熠熠的黑曜石。

    “而我……自始至终，从过去到未来，都只是路边荒芜的野草。

    “我不知道，我这么卑微的人，究竟有什么资格能够待在你的身边——我知道，能够这样我就应该满足了，但是，我却可耻得不思满足，甚至想要获得更多……”

    说到这里，衔鸦已经是泣不成声。

    在她的面颊下、贴着列希维斯背部的地方，眼泪沾湿了大片白色的衣料。列希维斯依然是静静的聆听着，以一种无声的关怀，给了衔鸦表达内心的最大勇气。

    衔鸦咬了咬下唇，不成语调地继续说：

    “我真的好怕，总有一天，你会悄无声息的从我的身边离开。所以，哪怕一次也好，哪怕你会因此讨厌我，我也好想让你知道……

    “好想让你知道，列希维斯，我喜欢你……

    “从我不知道的什么时候起，就这样……卑微而强烈的爱上了你……”

    少女哽咽的告白如同字字箭羽，贯穿了列希维斯的心。他的身体不由得微微颤抖起来。

    连他自己也分不清这究竟是何种情愫，他不确定，更不敢去确定，当他“生前”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他还有没有资格再去听别人说爱。

    亦或者，他还敢接受那份爱么……

    列希维斯闭上眼晴，强迫自己像往常一样冷静下来。他告诉自己，只要不去想、不去渴求，那么，无论什么都无法攻陷他。

    然，衔鸦哀求般的告白还是如此浮现了。

    我不知道的什么时候起，就这样……卑微而强烈的爱上了你……

    爱上了你……

    这句话，与那个时候的那个人的影像交相重叠。他想起了数百年前，在他的生命中凋零的、如同曼珠沙华般耀眼的少女，他清晰地记得，那孩子眼里神采奕奕的爱的光泽，一点也不比衔鸦的眼泪少……

    可是……

    蕾莉娜啊……为何当你初绽你的光芒后，就永远沉寂在我的记忆里了……

    对不起，我的蕾莉娜，我的曼珠沙华，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紧闭的双眼中，那本以为可以阻隔一切喧嚣的黑暗开始变得动荡起来，好像有什么水色的洪波扭曲了原本平静的世界，强行将一种不安定的因子揉搓进来。

    来吧，我的画师，跟着我的意志来吧。

    列希维斯隐约听到一个声音说。不过，他来不及思考什么、或者反映什么——他的悲伤已经牵引着他，走向了连他都毫无意识的迷惘的渊薮……

    夹谷陌原本只是旁观这对别扭的恋人如何告白，然而，等他反映过来有什么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原本楚楚可怜、紧抱着所爱之人的衔鸦，隐隐透出一股影影绰绰的暗水色。紧接着，还不等夹谷陌有什么动作的时候，那阵水色便犹如骤然张开的毒吻，瞬息间就将列希维斯包裹在内。

    与此同时冲上去的夹谷陌，被一阵柔软却有力的劲风向后推挤，排除于这个空间之外。

    该死！

    夹谷陌在心里恨恨咒骂。

    列希维斯，你到底在搞什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中了摄魂术！

    他带着愤怒、担心，但更多的是讶异的心情，仔细打量着水色囚牢里的两人。按理说，这种程度的摄魂咒应该难不倒列希维斯，可是，为什么机谨如他，却像是一只飞虫般轻易被捕？

    也许是感受到夹谷陌的审查，衔鸦缓缓转过头，淡淡地看向他。后者徒然一阵，心中升起一阵莫名的异样。

    夹谷陌不由地戒备起来。

    静默的对视。

    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