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说:“千真万确!我们小组养的鸡丢四个了,本来以为是台风天把鸡仔吹飞了摔死了,结果今天早上有人看见了,就是让你那个沙雕偷走了,你去看吧,这东西活气人,光偷我们小组的!”
她是四组的副组长。
四组比主岛人家都要穷,所以社员们拿着财产特别积极上心,生产队分的白羽鸡就他们养的最好,这一下子丢了四只鸡,可把社员们心疼坏了。
这些鸡扛过了烈日、扛过了台风天,已经褪掉黄毛长出白羽毛来了,长得很快,眼看就是一只只大肥鸡。
结果现在一连丢了四只,等于入冬没了八个大鸡腿、一大盆子的鸡肉,每每想到这点他们就心疼的嘴里流眼泪。
王忆现在去跟着看不到,他上午还是让学生们刷题,然后自己悄悄地跟着孙爱萍去了四组树下等着。
上午风势比昨天小一些,小鸡跟着老母鸡在礁石滩上划拉东西吃。
然后沙雕没有出现……
孙爱萍让他下午继续来看,王忆哪有这时间?不过他相信孙爱萍的话,来找他告状的不止一个社员。
中午头他回去,看见沙雕正站在小灶台上遥望海上的惊涛骇浪。
他走过去站在旁边。
沙雕没有理会他,只是以凝重的样子遥望海洋。
鹰眼锋芒毕露。
高手,这是高手。
王忆抽冷子给它后脑勺来了一巴掌,把它拍了个趔趄,它吓得借助灶台高度起跳飞起来,然后看傻逼一样看王忆。
虎头海雕捕猎小鸡仔是天性,这样怎么对付它还真是挺难的。
王忆愁眉不展,王向红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听了他的话后哈哈大笑,说:“我家里有几个铃铛,你给它戴上,脖子上、双脚上都给戴上铃铛。”
“这样它只要飞下来要抓小鸡仔就会传出铃声,这样老母鸡会护着小鸡仔的。”
王忆不太想要接受这个结果。
他没有养虎头海雕为宠物,虎头海雕将来某一天或许会迁徙离开,如果当时他来不及帮海雕摘下铃铛,那这沙雕就会在大自然里很快成为死沙雕。
王向红听了他的话后很疑惑:“你关心一只鸟的死活干什么?反正它不能吃,先保住咱能吃的鸡啊。”
王忆苦笑道:“支书,这海雕很珍贵,很罕见,在咱们国内数量可能跟朱鹮不相上下。”
“那还叫罕见?猪獾我知道,南方不少,我听我南方的老战友说过。”王向红不置可否的摇摇头。
他回家去拿了铃铛。
王忆只好趁着沙雕观海的机会给它脖子上挂了俩、两爪上各绑了一个。
这样沙雕一动弹就有清脆响亮的铃声出现。
结果这起初把它给吓到了,吓得它一动不动。
王向红满意的叼起烟袋杆笑道:“这下子好了,让老母鸡听见铃铛声它们会去保护小鸡仔的,别小看咱的老母鸡,它们可能护崽了。”
然后中午头孙爱萍又来了:“老母鸡被抓了!”
王忆偷偷打量王向红。
老支书脸色和表情都挺不好看的……
两个人急匆匆去了四组,然后礁石滩上一只老母鸡在一边‘咯咯哒’的叫一边绕着地上打转转。
王向红一看恼了:“完蛋了,这老母鸡完蛋了,妈个逼的,沙雕把老母鸡脑袋瓜子抓坏了,小脑被破坏了!”
孙爱萍哭丧着脸说:“是不是因为我们小鸡仔养的好啊?它怎么老是来嚯嚯我们组里的鸡?”
王忆安慰她说:“婶子你别急,让它嚯嚯吧,反正有铃铛了,沙雕一飞下来就是老母鸡顶在前面,老母鸡被抓坏了不要紧,我正好抓走,抓了等着送去城里卖给我食品厂的朋友。”
王向红说道:“这样倒是挺好的,不浪费,不过沙雕要是把老母鸡给抓走怎么办?”
王忆说道:“它抓走也是抓去我那里,放心吧,反正只要没了老母鸡都算我的。”
孙爱萍说道:“这个我看着不用担心,那个沙雕本事不大,它只会突袭,就拿这次抓老母鸡来说,它带着铃声飞下来,小鸡被铃声吓得乱跑它抓不到,有老母鸡上来护崽它跟老母鸡干了起来。”
“最终它把老母鸡的脑袋抓坏了,可老母鸡也啄了它脖子两下子,然后这把它吓走了,而不是它把老母鸡摁死一起抓走。”
这老母鸡是王真刚家里的。
王忆给塞了十块钱直接拎走了。
十块钱是远超市场的高价格,实际上现在一只普通的鸡只有三块钱左右,海养鸡贵一些,但也顶多能价格翻倍六块钱,完全用不上十块。
王忆给订十块的价钱不是为了多给社员们钱,这个价钱才能让社员心甘情愿卖掉好不容易养大的鸡。
海养鸡在哪个年代都珍贵,这鸡在市场卖六块是因为城里人顶多舍得掏这么个价钱,实际上渔家人不是特别缺钱不会卖鸡。
一斤鸡蛋能卖六毛钱呢,渔家的鸡不用喂饲料也不吃粮食,天天放养然后隔三差五就会下鸡蛋,这样攒齐十斤鸡蛋不是难事。
这只鸡到手他便回了一趟22年,搬上两坛大麦烧给墩子打电话,然后赶去生产队大灶。
饭店正式开始营业了。
营业菜式很单一,几样海鲜,烧烤、蛋炒饭和炸知了猴、炸蚂蚱,就这么简单。
墩子停车开车门,王忆和邱大年下车,邱大年的媳妇高亚楠用身前的围裙擦手跑出来帮忙。
邱大年说道:“媳妇你别过来,别碰了我们的酒。”
高亚楠看了一眼说:“这什么酒?看起来有年头了。”
王忆说道:“等下再说,把人叫过来开个会。”
一个厨师两个服务员眨巴着眼睛凑过来。
这就是全体员工了。
王忆指着两坛酒说:“得知我开了饭馆,我的一个好大哥送我两坛酒来当镇馆之宝。”
“年总你去请教一下钟老板,问问他怎么弄防弹玻璃建一个保险箱,然后把两坛子酒都给我装进去。”
邱大年笑道:“行,看来这两坛子酒是非比寻常的珍贵。”
王忆说道:“这两坛子酒酿造出来九十年了!”
满屋子人全震惊了。
王忆继续说:“这是大麦烧,下沙大麦烧,你们可能没听过……”
“听过。”高亚楠说,“我们那边有喝这个酒的,也是坛子装的——啊对,跟这个一样,坛子上写着大麦烧。”
“这酒在我们那里不贵,原浆一坛子五斤的是一百多,然后还有个什么二三百,我不太懂,我爸喝过这酒。”
王忆一听明白了,大麦烧现在产业化了,那这样行了,两坛酒更值钱了。
他说道:“这是民国二十二三年时代的下沙陈氏大麦烧,经典中的经典、极品中的极品,非常珍贵,你们别碰啊,任何人来了可以拍照但是不准打开。”
墩子说道:“那得注意防盗,这可是百年经典啊!”
王忆说道:“差不多,88年的经典,我好大哥特意送给咱们来当镇馆之宝,一般人看他都不让看。”
墩子的堂哥文小山问道:“老板,那我们能拍照片发朋友圈吗?”
王忆说道:“这个没问题,随便拍,就是要保护好——墩子这事你上点心。”
“行。”墩子点点头。
王忆说道:“还有这只老母鸡,你们杀了熬着吃吧,尝尝这老母鸡,这就是整个翁洲传说中的海养鸡!”
“我通过关系找了一些老养殖户,弄了一批海养鸡,以后养在天涯岛上,这样海养鸡就是咱们的招牌菜,一天顶多能出十只。”
他算了算,一天十只一年得三千六百五十只,光靠82年的天涯岛上都养不了这么多的鸡。
不过这种事可以调整,他暂时这么安排。
文小山好奇的说:“噢,这个就是海养鸡?俺们在鲅鱼圈里学厨的时候听说过来着,是好鸡。”
“还有老板你送的那个海养鸡蛋真霸道,那炒出来的蛋炒饭真是嘎嘎香。”
几个人连连点头。
他们正在说着话,有高胖白青年骑着电车进来了,说:“老板娘,一盘超大份蛋炒饭、五个羊肉串、一份烤金针菇再来一份烤韭菜。”
文小山主业是烧烤,这方面他是行家,所以王忆暂时围绕烧烤开展业务,同时把海养鸡蛋做的蛋炒饭做主打菜品。
寻常一份蛋炒饭十几,这里的蛋炒饭价格翻倍,中份二十八、大份三十六、超大份四十八。
王忆摆摆手示意开始忙活,然后他低声问邱大年:“生意怎么样?”
邱大年说:“刚试营业,还行吧,来的人不多,但是只要吃过咱们蛋炒饭的几乎都是回头客。”
“现在这个帅哥姓艾,是个狠人,来咱这里吃过一次蛋炒饭后,次次过来都点超大份的!”
王忆问道:“他哪里狠?”
“吃的狠。”高胖白青年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很和善的笑着插了进来,“我胃口大,你们超大份是情侣餐,但我自己就吃下了。”
“不过我是单身狗,一个人配上两只手也算是情侣吧。”
王忆听他说的幽默又心酸便笑了,坐过去问:“我觉得你吃个大份就行,超大份挺多吧?别暴饮暴食。”
高胖白青年说道:“没有暴饮暴食,我干活多,一个月就休息两三天,所以吃的多。”
王忆一听感觉心酸了,对邱大年说:“年总,给艾老哥上几串烤知了猴,算我账上。”
他又问青年:“你是什么工作,怎么十天休一天或者半月休一天?”
这时候邱大年嗫嚅道:“老板,我觉得这可能不太合适。”
王忆皱眉看过去。
怎么一开饭店这小子小气了?
邱大年苦涩的说:“我刚才说艾老板狠是他家里狠,他家拆迁的,现在以收租为生,每天睡觉到十二点,然后来吃顿饭,再去收租。”
“每天都收租?你搞笑啊——等等,艾老板你家三十套房子?!”王忆突然惊呆。
“没有,我家里是七套房子,”高胖白青年说道,“然后都被做合租房弄出去了,套三隔断客厅,这样七套房子是二十八户住,一天收一户的话恰好能收28天。”
“这样有时候一个月30天有时候一个月31天,所以有时候我休息两天,有时候我休息三天。”
王忆的心在颤抖,是谁给自己勇气要请人家吃烤串?
不自量力了!过于逞强了!
他羡慕的给予评价,道:“艾老板,那你工作确实挺忙,干活不少。”
高胖白青年笑道:“真的,我真干活不少,其实我收租是副业,还有个主业……”
王忆心惊胆颤,生怕这哥们说我主业去银行清点存款之类的话。
还好,青年接下来的话大大的安慰了他:“我在残联上班,直接对标福利院、养老院等社会公益组织单位,现在我们是24小时有人值班,我的副业比较轻松,于是我一般上晚班,收租期间我不休假,真挺辛苦的。”
这话让王忆对他肃然起敬。
青年拥有高尚的品德。
他招招手说:“继续给艾老板上烤串,今天的烧烤由墩总买单。”
正在研究手机里短视频长腿精的墩子一愣:“关我什么事?”
王忆跟青年握手认识了一下,青年叫艾军辉,在残联一线工作。
他看王忆这人年轻好说话,便提建议说:“王老板,你可以招聘个残疾人员工,面子上是公益项目、体现爱心,里子上是国家政策扶持,可以抵税和享受税务优惠。”
这话让王忆心里一动,残疾人员工……
他问道:“残疾人员工的就业需求大吗?”
艾军辉叹了口气,说道:“很大,他们需要社会认同感也需要赚钱养活自己,挺可怜的。”
王忆问道:“可我这边一个饭店,有什么岗位适合他们?”
“你看,服务岗需要动作快、能较好的跟客人沟通,这样盲人、聋哑人、行动残疾的人员都不合适。”
“招收聋哑人打扫卫生或者负责厨房洗菜择菜吗?这个好像可以哈,我可以招聘两位试试。”
艾军辉狂喜。
没想到出来吃个饭还能捎带点工作业绩。
王忆又问道:“我还有一座海岛,承包了外岛一座海岛,你看你那里有没有合适去海岛工作的人?”
“工作轻松,主要就是负责巡逻,体力活是偶尔树立点警示牌之类,你觉得有没有适合人员?”
艾军辉更狂喜。
今天碰上大善人了!
竟然还有工作机会在等着他?
他赶紧说道:“那肯定有,你放心、这个我们肯定有,首先我就知道有两个身体健康的人员适合你这份工作!”
王忆问道:“你不是要介绍残疾人吗?”
艾军辉说道:“对,所以我说身体健康,他们是……”
“智力残缺!”墩子突然高兴的问。
艾军辉疑惑的看着他,你为什么提到这个如此高兴啊?
王忆说道:“别理他别理他,你说你的。”
艾军辉说道:“哦,也不是智力残缺,而是有心理问题,他们是身体健康但心理有疾病,虽然不像直接的残疾人一样可以领残疾证,但现在也可以被国家认定为残疾人群。”
“我知道有两个小伙有社交恐惧症,他们也是我们残联帮扶人群,而且恰好是我对接来着,他们两个一心就想找个尽量不跟人打交道的工作以及找个尽量没人交流的环境去居住。”
“对了,这两人挺适合去外岛荒芜岛屿工作的,他们还是隐居吧——隐居吧你知道吗?他们是里面的大神,都有不错的荒野求生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