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断舍离（上）

抚摸着卡罗尔的长发，他轻声说：

    “我站在空中，看着脚下的世界，奔赴死亡的桔色夕阳在城市中支离破碎，就好像是破碎的梦一样飞溅的到处都是...”

    “这个世界里有无数生命，到处都是被谎言束缚，但依然挣扎求生的人，我看着他们，我意识到，被我保护的世界需要的不是梅林...”

    “我越是想保护他们，他们就会被伤的越深。”

    “他们需要的是自由，亲爱的...”

    “你们该有一个摆脱枷锁的未来，在那一刻，我明白了...”

    梅林轻笑了一声，他低头吻了吻艾尔莎冰冷的长发，他看向头顶的星海，他说：

    “只有当我化为尘埃时，它才能变得更好。”

    “总要有人做出牺牲，总要有人让那些茫然的人们知道，他们对于英雄的崇拜并非只是建立在脆弱的凭空想象上...”

    “每当这个世界有会坏事发生，总会有人站出来。”

    “就如我们过去所做的那样...”

    “它会变好的，比我在的时候更好。”

    “我赢了。”

    脸色苍白的梅林抱紧两个姑娘，他眷恋的嗅着她们的气息。

    就好像要将这些味道铭刻于灵魂之中。

    他感觉到了冷，并不是艾尔莎身上的寒气，而是源于灵魂与将亡躯体的冷，他抱紧她们，他说：

    “我打破了可悲的命运，我逼迫他们与我再来一局，我做到了我计划的一切。”

    “而那计划的最后一步，是死亡...”

    “我必须消失...”

    “我必须死一次，那些灾厄才会放过这个世界。”

    “我要以梅林.莱利的身份死去，我很庆幸在最终时刻，我能死在最亲爱的人怀中，而不是像个无人铭记的孤魂野鬼一样，被悄然间抽离这个我熟悉的世界。”

    梅林的声音颤抖起来，他对怀中的两人说：

    “我会告诉他们，我会告诉你们，艾尔莎，卡罗尔，我的故事还没完...”

    “这个故事还没结束。”

    “你们再无枷锁了，没人再能操纵你们的命运了，你们可以尽情的展翅翱翔，这是我能给你们最后的礼物。”

    “切勿因担忧失去珍爱之物，就将她们紧握于手中...”

    他松开握住两个姑娘的手，他努力的露出一丝笑容。

    他对她们说：

    “飞吧，我的挚爱...”

    “你们，自由了...”

    “我...我也自由了。”

    梅林眼前的星光黯淡下来，就好像一块黑布蒙在他脸上。

    他的感官似乎都被隔绝，很难在感知到周围的一切。

    但他还能听到卡罗尔痛苦的尖叫，还能感受到艾尔莎的吻。

    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梅林要张开怀抱去拥抱呼啸而来，接引他前往未知之地的死亡。

    但就在灵魂离体的前一刻，一道灵光突然在梅林脑海中一闪而逝。

    他用最后的魔力，在手指轻弹中，释放出了那个自己只用过2次的古怪咒语。

    羊皮纸曾提醒过他。

    那是一个援助，而且只能在至关重要的时刻使用。

    在魔力摇曳之中，梅林能感觉到一样东西被从未知中召唤而来，落入他手中。

    那像是个四四方方的东西...

    一枚骰子？

    “啪”

    在彻底失去感官的那一刻，梅林的手指松开。

    手中骨白色的骰子顺着他手指滑落，在飘忽的光晕闪烁之间，一个模糊不清的幻象出现在他手指上。

    又在下一刻破碎掉。

    “梅林！梅林！”

    卡罗尔发疯一样的摇晃着梅林的身体，她伸手拍打着梅林的脸颊，她亲吻着梅林的嘴唇，她想要唤醒他。

    但不能。

    梅林.莱利死了。

    他的灵魂已经离开躯体。

    他脸上还带着一抹笑容，释然中又带着坦然，就如直面曾经的一切挑战一样，直面死亡。

    卡罗尔跪坐在这冰冷的地面上，她将梅林抱在怀中，就如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而在她怀里，梅林的躯体就如被点燃。

    一丝丝带着桔色光芒的灰烬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在这不存轻风的地方，那些灰烬飘荡着，绕着卡罗尔与艾尔莎的躯体飞舞。

    就像是梅林对所爱之人的最后玩笑。

    又像是最后的吻。

    “不！”

    卡罗尔举起双手，徒劳的试图将那些灰烬抓住。

    但她越是努力，越无法握住它们。

    艾尔莎看着那些散发着橘色光点的灰烬飘荡，她伸出手，在寒气四溢中，那些光点被冰封于最清澈的冰块里。

    “我花费毕生的时间和精力去寻找那个完美的人。”

    “找到他之后，我觉得自己不会再去爱其他人了，我们会有孩子，我们会有未来，属于我们的未来，我们将拥有彼此。”

    艾尔莎手握着尘封光点的冰块，她站起身。

    她身上的白纱在四溢的寒气中转变着，就如痛失爱人的新娘，一套漆黑的纱裙出现在冰霜女王身上。

    她沙哑的声音在这方孤寂的破碎世界里回荡着。

    “现在，我失去一切了，我们失去了一切...”

    艾尔莎将手中的冰块分开，她将其中一块递给跪坐在地上的卡罗尔。

    她说：

    “我这辈子的所有信念啊，都留在了之前的好日子里。”

    “我曾相信明天，我曾相信那份信念，那是我同残酷现实对抗的最后堡垒...”

    “艾尔莎！”

    卡罗尔握着手中的冰块。

    她抬起头，看着眼前那女人。

    她能感觉到，一股危险的力量在艾尔莎躯体中翻滚着，即将失去控制。

    她站起身，想要抓住艾尔莎的手，却抓了个空。

    艾尔莎回头看着卡罗尔，她绿色眼睛中的最后一丝光芒也在崩溃，在消散。

    那眼中闪耀着痛苦与绝望，那是个即将破碎的灵魂。

    “别做傻事！”

    卡罗尔高喊着，但艾尔莎摇了摇头，她嘴角勾勒出一个悲伤的笑，她说：

    “现在，堡垒已经崩塌，而我...已被深埋。”

    黑色的轻纱在艾尔莎脸上浮现，将她那漂亮的脸彻底遮住。

    她缥缈的声音从那黑色面纱下传出：

    “我的希望，我的信念...”

    “皆成尘土...”

    “梅林走了，我也将随他而去...”

    她看着自己的手，那晶莹剔透，如白玉一样的手指，她语气死寂的说：

    “你想要这具躯体？”

    艾尔莎发出了一声让卡罗尔毛骨悚然的轻笑。

    她似乎在对某种无形之物说着话。

    她说：

    “它只为梅林而存，你拿走吧...”

    “我，用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