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战事,该是如何?”
乐毅道:“胜负难料。”
主父道:“你且直说。”
乐毅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齐军以高唐坚城防守,明显是为了拖延而挫我联军士气。我联军虽然兵力和战力皆占优,但那是以野战而言。如今匡章死守高唐,如此下去的话即便能克,怕也是如当年函谷关之事了。”
乐毅说的是函谷关之战。
当年的函谷关之战可是足足打了三年时间,然后齐魏韩三国联军才终于一举破关而入,直取关中。
也就是说,乐毅觉得这一次想要拿下高唐的话,没有个两三年是不行的。
主父目光炯炯看着乐毅,道:“尽管说完便是。”
乐毅愣了一下,还是咬牙道:“但主父明鉴,若真如函谷关之战那般旷日持久,我大赵军队自然好说,但那秦韩魏三国之军,便是未必了。若是万一三国君王心中生了退兵甚至是其他的念头,这一战……便真的不好说了。”
在主父的追问下,乐毅也算是豁出去了。
这种话其实是不好说的,毕竟忠言逆耳,而且那个主将喜欢听到属下说自己这边这一战输多赢少呢?
说完之后,乐毅的心中多少也有些忐忑。
主父听完乐毅的话之后,并没有生气,反而露出笑容。
“不错,很不错。其实……你所说的这些,想必也正是匡章所想了吧?”
乐毅默默点头。
对面既然是匡章那位如今事实上的天下第一名将,又怎么可能是一个怯弱保守之徒呢?
垂沙之战,匡章不也是一样在相持之中突出奇兵,一战而杀楚国唐昧?
第一次合纵伐秦,秦国也是固守函谷关,等到联军之中的楚燕退师,然后趁势出兵大破三晋。
如今,匡章只不过是在效仿上面这两战的策略罢了。
只要四国联军之中散去那么一两路的话,齐军的力量就会反过来占据优势。
到那时,以匡章天下第一名将之能,齐国技击之士天下第一强军之威,难道还不敢出城一战?
乐毅正是因为看出这一点,所以心中才颇为担忧。
主父看了一眼乐毅,笑了起来:“那寡父问你,若是匡章很快就会出城而战呢?”
乐毅愣了一下,下意识的道:“若是匡章很快出战的话,我军胜算当在六成以上!可是……”
乐毅欲言又止。
匡章怎么可能出战?人家守了你这么多个月,不就是为了等你的联军散伙吗!
主父大笑。
片刻之后,主父道:“这便要说回刚刚那四个字了——知己知彼。”
乐毅微微挺直了腰肢,头却是低了下来。
主父轻笑道:“知己知彼,其实是一件极为难得的事情。若依照你先前所言,分为己军和彼军,那么知一军可为大将,知两军可为名将!然而,若如此,其实还不够。”
乐毅恭声道:“是。”
主父突然正色,道:“因为你须要知道,这战争之胜负,并非是仅仅和己方军队以及彼方军队相关的,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你方才没有提及,那便是……国君!”
乐毅身体突然一震,脸上露出惊讶神情。
主父继续道:“双方之国君,虽然并未真正上场,但实际上却和战争之结局息息相关!若是国君有道,能够选贤任能,国家大治,那么麾下自然是名将辈出,三军将士也是个个用命,如此作战必无不胜之理。反过来,若是国君无道好大喜功,常年征伐却不知体恤民力,国中政争不断,不但不能够给前线将领支持反而还会拖后腿,如此作战又怎么可能取胜呢?”
主父大手一挥,断然道:“所以这知己知彼,知的不仅仅是己军和彼军,更要知道的是这己方之国和彼方之国!”
乐毅听到此处,心中大为佩服,遂后退两步,朝着主父正色大礼。
“主父之言,实令臣悟也!”
主父看着乐毅,笑道:“此事其实无关领兵之能,乃是和眼界相关。你既然为王儿所重,那么寡父提点于你,也是应当之事。如今之天下,士人来回匆匆,眼中只有功名利禄,却不以国家君王为念。只希望等寡父身死之后,你能念寡父今日一番言语,为大赵和王儿尽心竭力便是!”
乐毅汗流浃背,跪倒在地:“主父,臣定为大王和大赵效死!”
主父大笑,将乐毅扶起:“你不必惊慌,寡父若疑你,又何必和你说今日之言!”
一番君臣相得之情形自然不提。
心情刚刚回复一些的乐毅突然想起什么,不由抬头:“主父刚才之言,莫非是……这齐国之中要出了什么变故?”
主父笑着点头:“不错,正是如此。这匡章啊……他的大麻烦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