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响。一把扶住衣衫单薄的曹预,将一件早已抓在手里的大氅披在曹预身上,痛心道:“让你受苦了。”
曹预身子一挺,英锐之气勃然而出:“大帅,曹预随时可以出阵!还请大帅下令!”无定原上的深夜,雪由大转小,小雪点点,细碎而密,将寒风染成阵阵雪白。天水塞城门洞开,一千骑兵鱼贯而出。这已经是无定军手上唯一拿得出手的骑兵力量。所有
骑兵皆一手控马,一手持火把,骑队如同一条火龙。出城数十里,依然没有见到神狸部队的迹象。火光照亮着面前的风雪,鱼世恩一路长驱直入,丝毫没有停顿的迹象。曹预加了一鞭,来到鱼世恩的身边:“大帅,情况不对
,再贸然深追,恐怕会中了神狸的陷阱!”
鱼世恩突然莞尔一笑,勒马急停,回过头,看着风雪之中已经依稀不可辨明的天水塞城楼:“神狸军队就在前方。”曹预面露惊疑,与褚涛孙泽楷等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云。鱼世恩也不急着辩解,而是从怀中取出一枚穿云炮,放在地上拉响。一声尖啸直冲云霄,随后便是一声声尖啸声
响起。
曹预顺着鱼世恩目光所向看去,只见火光亮起,不远处有尘土飞扬,似有千军万马,掀起皑皑白雪,绝尘而来。
但身经百战的曹预很快就觉得不对劲了。敌人远远没有一万那么多,几千?几百?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正值曹预疑惑之际,鱼世恩抬手向身后轻道:“全员下马!”
众将领闻言更加疑惑,但还是乖乖听从军令,翻身下马。无定军骑兵惜马如命,此刻将士牵着马缰,单手持刀,严阵以待。
远处那团飞扬的尘土渐渐落下,隐隐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踩在雪里,不可捉摸。
鱼世恩向曹预轻笑道:“这一战,将是本帅平生最难忘的一战。”
还不等曹预出声疑问,一队骑兵冲破山林,这队骑兵马匹尾上都拴着枯藤条,一路扬起滔天尘雪。
那队骑兵越来越近,为首的一名白衣少年在鱼世恩面前勒马悬停,下马作揖道:“墨门武者杨陌,见过鱼大帅!”
鱼世恩点头,转过身,目光一一扫过那些目瞪口呆的无定军将领,犹豫了片刻,淡然道:“无定军追击神狸部斥候部队,曹预副将及麾下十余名将领,悉数战死。”
鱼世恩顿了顿,走到那还在发愣的褚涛面前,伸手取下他腰间的无定军刀:“千户褚涛,入无定十三载,最擅骑射,天水塞一役中,救下袍泽无数,杀敌四十有七。”
“千户司声行,入无定二十载,当年无定原事变,你为鱼某人抗下多少神狸铁骑,身中七刀,每一刀鱼某人都记得清清楚楚。”“千户孙泽楷,入无定整整十载。都说你的马上枪法是军中数一数二的好手,可是在本帅看来还远远不够。你的枪法有攻无守,上了战场只顾着横冲直撞杀人不顾自己性命
,这几年是你运气好,再这样,迟早把你小命丢了……”
鱼世恩自己顿了顿,苦笑道:“不过过了今晚,你应该不会再有丢命的机会。”
鱼世恩手里的无定军刀越来越多,脚步有些蹒跚起来。
终于反应过来的曹预眼含泪光,不等鱼世恩开口,曹预猛然跪下,痛声高呼:“生入无定军,死葬无定原!”
身后褚涛等将,也才明白过来,同样齐齐向着鱼世恩跪下,凄声高呼:“生入无定军,死葬无定原!”
鱼世恩轻轻叹了口气,把怀中的军刀又搂紧了些,淡然道:“曹预,卸刀。”
跪伏在地的曹预咬紧了牙关:“末将恕难从命。”鱼世恩沉默不语,只是轻轻伸出手。曹预跪伏在地,仍然不为所动。二人对峙在风雪之中,只有火把上赤舌扑闪。杨陌与身后武者,看着这风雪中一站一跪的两人,寂静
无语。
鱼世恩只觉得嘴角有些腥甜,大声道:“无定曹预!本帅命你卸刀!”
曹预抬起头,满面愤懑不甘:“大帅!”“大势如此,无定军前途叵测。但无定军可以毁,传承不能断。”鱼世恩看向北方,鹅毛大雪之中,他努力睁开眼:“只要天命一天不放弃复辟,我所有无定军将士,都将枕
戈待旦,生死以之!你们,要为无定军留下复兴的火种!要将天命无定的精神,传承下去!”
他重重地拍着曹预的肩:“活着,比死更难!难的事情,我老了,只能交给你了,曹预,你能承担吗?”
曹预双眼泪流,趴在地上,肩膀剧烈起伏着,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鱼世恩反而渐渐平静下来,那是一种决绝:“你们,先去墨门,等你们再回无定军的时候,无定军就是你们的了。”“现在,曹预,卸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