糕的时候,我每次都特想亲他一口。
顾魏的手艺比我好,所以两个人的时候都是他主厨我打下手。他非常严肃地对我说:“你必须每天都摄入脂肪。”
我很无奈:“我又不是素食主义者,你做的好好的,我干嘛不吃……”
我被他喂了多少黑鱼和猪蹄啊……
三三最近见我总说:“小妮子皮肤怎么越来越好了。”
我大笑:“顾魏传染的。”
当然,世间没有完美的事物。如果说和顾魏在一起,最明显的好处是吃,那么最明显的不好之处就是睡。
其一,睡懒觉问题。别的医生怎样我不知道,但是顾魏的生活观,非常健康。他的日常生活,不是那种刻意的严谨,而是看似悠哉,实则已经深入骨髓的规律化。他对时间游刃有余的感知力,总让我怀疑他上辈子是个钟表匠。我仔细观察过,顾魏睡觉从来不用闹铃,午睡40分钟,晚睡7个半小时,睡满时间就醒,正常情况下可以不用闹铃。
而我一向认为,没有懒觉的周末是不完整的。在知道我感冒,发烧,胃疼……睡一天就能好之后,顾魏对我的生理构造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成年之后还能睡得跟婴儿期一样……脑龄发育晚吧。”
实际上,小学毕业之后,我就没过过肆无忌惮从早睡到晚的生活。所谓懒觉,也无非是在不用六点三刻就爬起来的周末睡到自然醒,八点多……相对于周五通宵周六睡一天过得晨昏颠倒的三三,以及周末不到午饭时间不起床的小草,我觉得自己的自制力和生活规律性还是颇强的。但是这种在我看来无可厚非的小懒觉,在顾魏那里,就是浮云。他的小懒觉,比我还小,平时六点半起,周末七点……
于是,在顾魏没有特殊情况不需要加班而我也刚好在他那的周末,经常出现的情况就是,七点半——
“起床了。”
扭头,继续睡。
“太阳晒屁股了。”
翻个身,继续睡。
“再睡脑袋要睡扁了。”
脑袋钻到枕头下面,继续睡。
“起来吃早饭了,不然过点儿了。”
怒,掀被子,一把抱住对方的脖子:“医生你再陪我再躺会儿吧,就一小会儿。”脑袋往他肩窝一埋,眼睛一闭,手脚一缠——只有拉他下水,我才能无压力地继续睡。
顾魏:“…………”
最后——真的是一小会儿,八点被拎起来刷牙洗脸。
其二,低血压问题。我有点低血压,每次醒来都要躺一会儿才能醒透。于是这五分钟身体和意识脱节的“回神”时间就成了顾魏这个大龄巨婴的间歇性幼稚症发病时间。刮我眼睫毛,玩我手指头,戳我脸,编我头发,花样百出……
我看着他笑眯眯地自得其乐,真是一点脾气也没有:每个男人心里都住着一个孩子,我要母性母性母性母性……
我问:“孩子,你在干嘛?”
继续笑眯眯地戳我的脸。
“别戳了,脸已经够大的了。”
改戳耳垂……
“再戳我咬你。”
一张脸凑过来。
我叫没脾气我叫没脾气我叫没脾气……
其三,顾魏绝大部分时候是很稳重的,但是偶尔也是会闹小情绪的。
“医生,我要去趟安徽,系里组织旅游。”
“去几天?”
“五天。”
“然后回来放暑假,你回Y市。”
“嗯。”
顾魏撑着腮帮子,盯着电脑不做声。
过了两分钟,我觉得不对,气场不对。
“顾魏,你这是在闹情绪么?”
“我表现得那么明显么?”顾魏对着屏幕面无表情跟念咒一样,“平均一礼拜见3次面,一次2小时,一个月就是24个小时,等于一天。一年去掉寒暑假小长假3个月,还剩9个月——”
我打断他:“顾魏——”
顾魏转过脸来:“林之校你怎么每次走得都这么洒脱呢?”
我突然接不上话来。
顾魏扭回头去,继续默不作声地盯着屏幕。
我思考了半天,索性放弃思考:“顾魏,我从来就不洒脱。”
这是我第一次这样郑重而用心地经营一份感情,希望它美好而长久。然而周围没有一个可以让我借鉴的榜样,我不知道怎样才算对才算合乎标准,只能慢慢琢磨。有时候我真希望会读心术之类的东西,直接钻进他的心里,这样近了唯恐他热,远了唯恐他冷的滋味,实在太不好了。
顾魏叹了口气走过来:“怎么就要哭了呢……”
“顾魏,你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你,刀山火海我也跟,但是你总得告诉我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吧。”
顾魏抬头望了望天花板:“晚回Y市两天陪陪我吧。”
“我准备推迟一礼拜的。”
“要么两个礼拜吧。”
“……”
我们的矛盾总是这样稀奇古怪地开始,再稀奇古怪地结束……
医生笔迹:你刚睡醒那会儿比较像个包子,我就顺手戳戳。
(你见过这么苗条的包子!)
从黄山回到X市的时候,是下午五点多。我从学校出来,去了趟超市,回到医生公寓。给他发短信:“忙不忙?”
没有反应,看来比较忙。我放下手机,专心对付手里的玉米。
煮熟,晾凉,剥粒,进搅拌机,然后发现,厨房的那箱特仑苏不见了……才一个星期不到,这家伙怎么干掉一箱的?
我纠结地开火,煮了把大豆,和玉米粒,老冰糖一起倒进豆浆机。
等到九阳欢快地转起来,手机才一震:“还好,刚去病房转了一圈。”
“晚饭吃了没有。”
“吃了。不过不好吃。还带了一个苹果。”(先生,究竟我们俩谁更喜欢苹果啊……)
“我给你带了山核桃,还有墨子酥。”
“我饿了。”
我哈哈一笑,冲了个战斗澡出门,坐了四站路到医院。
推开办公室门,正背对着我敲键盘的医生扭过头来,眼睛睁得是平时的120%。
我趴到他背上,温暖干燥的指尖,干净的白大褂上,领口有淡淡的洗衣皂味,混合在一起就是我的医生。
他看着我,眼睛眨了又眨。唉,一个男人是怎么办到集腹黑和天然呆于一身的?
我笑:“你傻了?”
“……五天是指包括来回路上的时间啊。”理科男对于数字总有种下意识的执着。
我把玉米汁和墨子酥饼往他桌上一放:“这不卡着点回来饲养你呢么。”
我正准备伸手调戏医生,他对面的桌子后面钻出来一个人——B主任。
我僵立当场。眼前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大活人,我没心理准备……
B主任的目光在我和医生之间转悠了两圈,嘿嘿笑了:“鞋带松了。”
我和B主任很熟,非常熟,他是林老师的主治医师。我脑子里飞快地转:我得解释一下,我得解释一下,我得解释一下……解释个毛线啊!自由恋爱的情侣送个爱心夜宵有什么好解释的!
然后我蹦出的第一句话是:“主任,吃酥饼。”囧……
主任呵呵笑了两声:“不打扰你们,我先回去了。”然后迅速搜罗东西,出去的时候还体贴地把门关上了。
我一路目送他离开,转过头,医生捧着杯子盯着我笑:“你脸红什么?”
“很尴尬啊……”
“那你以后见我爸妈准备尴尬成什么样?”
我觉得他大脑构造异常,恼道:“专心喝你的!”
“你换了一家买的?”
“没加奶是吧?我没找到那箱特仑苏,你全喝掉了?”
医生愣了一下,看看杯子再看看我:“你——”
“我买了台豆浆机放你公寓了。没牛奶我加的大豆,你就当试验吧。”
医生慢慢喝完,环住我的腰,脸贴在我的腹部,呼出的气息温热熨帖。他低低喊了声:“唉,校校。”
我的心里一片柔软。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快,我在X市一天也没逗留成功。还在帮小草理行李箱,手机已经欢脱地响起来:“校校,你嫂子要生了!已经进待产室了!”
我拎了笔记本,行李都没收拾就奔着车站去了。
路上给医生打电话。
“医生,我嫂子要生了。”我身负“血库”重责。
“……”医生连叹气都懒得叹气了,“路上注意安全。”
二零一零年的夏至,表嫂顺利诞下小庚,七斤二两。
我给医生打电话:“顾魏,我当姑姑了。”
“恭喜。”
“同喜同喜。”
挂了电话,恍然发觉,我刚才好像有什么话说得不对劲……
小庚完全袭承了表嫂安静的性格,吃了睡,睡了吃,偶尔醒着眼睛轱辘轱辘转两圈,一旁的表哥兴奋地说“来,儿子,亮一嗓子。”小庚完全无视他,闭上眼睛继续游姑苏了。
表哥:“你这样不哭不闹,乖得让我很惶恐啊。”
众人:“……”
表嫂出院回家后,我返回X市。事先没告诉医生,打算给他一个惊喜。结果事实证明,我果然不是女主的命。到了公寓,医生不在,我钥匙忘了带。
认命地摸出手机发短信:“医生,你在做什么?”
一个电话很快追过来。
“校校,你——在哪?”带着不太确信的语气。
我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刚才那条短信究竟是哪里暴露了?
“你现在在哪?”电话那头的语气有点急。
“你公寓门口。我忘带钥匙了。”
“我在路上。还有大约一刻钟。”说完,电话就断了。
接下来的一刻钟里,电梯一响,我就歪过头看,闷热的天气,等得百无聊赖。等所有羞涩激动的心情已经磨蚀得荡然无存的时候,医生到了。
“你怎么——”
“想你了。”我抹着脑袋上的汗,“医生,我快脱水了。”
一进门,喝了半杯水,我就进了卫生间,洗脸。满满一池水,脸埋进去,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满脸水滴地抬起头,医生站在我身边。
我刚准备调戏一句“是不是很出水芙蓉?”,他已经上来揽住我的腰,脸放大放大再放大……
初,初,初,初,吻,吻,吻,吻,我觉得我快疯了……热疯了……
医生指尖滑过我的脸:“你要不要再洗个脸?”滚烫。
我勾住他的脖子:“你吻完了?”
医生:“……没。”
十分钟后,我冲着澡,笑眯眯地听着医生在外面叮叮铛铛地收拾。
刚才我说:“如果我马上还要洗个澡,你是不是就——”
医生无力地扶额:“林之校你离我远一点!”然后,红着一张脸出去了。
能成功地调戏到他,是多么有难度的一件事啊~
医生敲门:“好了没有?”
“干嘛?你要进来?”
“……”
我洗好澡出来,医生把我的手机递过来,两个未接电话,我拨回去。
娘亲:“你的钥匙没带,你怎么回宿舍?”
我:“在宿管那押身份证。”
娘亲:“今天晚上回来么?”
我:“不了,我再待两天。”
娘亲:“干吗?陪男朋友?”
〇_〇我和医生同时惊了。
娘亲:“开个玩笑你紧张什么?”
“妈,”我决定主动捅破窗户纸免得被东窗事发,“我谈恋爱了。”
“……”电话那头歇了三秒,“开玩笑呢吧你?”
医生扭过头,很不厚道地笑了。为什么明明压力很大的事,会突然变得这么有喜感。
“真的。有一阵子了。”
“人怎么样?”
“我觉得挺好,目前还在考察中。”
娘亲一副过来人的口吻:“男人,别的都可以不重要,但是一,要对你好,二,品性要好。”
我瞥了一眼旁听的医生:“品性要怎么观测?”
娘亲:“所谓醉酒观其性。找机会把他灌醉。”
我囧:“他醉了,那我岂不是很危险……”
娘亲:“谁让你私下灌他了。同学同事聚餐的时候。”
我:“他跟我——不是一个领域的,聚餐聚不到一起。”
娘亲:“你到底找了个什么?!”
我大汗:“好人!大好青年!您肯定喜欢!”
娘亲:“你自己先全方位考量完确认没什么问题了,再带回来我们把把关。”
然后就利落地挂断了。
医生终于憋不住了,在我旁边笑出声。
十秒钟之后,手机又响了。
“你晚上住到萧珊那里去。”
“啊?”
“我会查岗的。”
然后又利落地挂断了。
医生笑不出来了。
路人甲说过:男人最怕的,是丈母娘,最讨厌的,是闺蜜。这群雌性生物一切行为的出发点,就是为了让已经很多舛的恋情变得更加多舛。
我刚到宿舍里把假期要用的东西收拾好,就接到了三三的电话。
“位置。”
“学校。宿舍。”
“带顾医生来见见亲友团吧。我们在XX路必胜客。”
“你——们?”
“还有印玺金石两口子。”
“我能不去么?”
“你是想长痛不如短痛呢还是——”
我立刻:“去。”
半个小时后,我和顾魏坐北朝南,沐浴着探照灯一样的阳光,接受对面三个人的检视。
印玺笑得很是温柔:“喝什么?”
我:“姐姐,你这样我不适应……”喝不下去,“有话直说吧。”
顾魏抿嘴笑了笑:“两杯热巧克力。”右手轻轻贴上我的后腰。
接下来的四十分钟里,顾魏应对自如,我基本就是个摆设,除了闷头吃,就是闷头吃,完全无视三三已经快要抽筋的眼角。
印玺到最后一副了了心愿的家姐模样:“校校别的事情上聪明,自己的事情上糊涂,以后你多操心了。”
顾魏:“放心。”
金石完全倒戈:“多来Y市走动走动,叔叔阿姨那关不好过。”
顾魏:“年内会上门拜访的。”
三三:“晚上干妈问起来,我就说她住宿舍了。”
顾魏难得卡壳了一下:“麻烦你了……”
回顾魏公寓的路上,我手机的短信一条接一条地跳进来——
“你刚从埃塞俄比亚回来么?就知道吃!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医生那个眼神呦~~~”三三。
“此君靠谱,鉴定完毕。”印玺。
“可以开始和家里透透口风了。早做打算。”金石。
医生笔迹:还是男人理解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