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里拿着一本书,但是,书却是倒着的。
她刚刚打开了门,然后坐在床上,想要看书,却把书拿倒了。
孟海仔细看了两眼,才明白,那床上坐着的女孩儿,是个盲人。她眼睛看不到。
“你在看书吗?”孟海在她的门外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那个女孩儿说,“我看不到,我什么也看不到。”
“你介意我进你的房间吗?”孟海在门外问。
“你是?”女孩儿有些谨慎。
“我住在这个旅馆,正巧住你对面,”孟海说,“你眼睛看不到吗?”
“是的。你进来吧。”女孩儿允许孟海进去。
孟海得到允许,就走进她的房间,他看到,这个女孩儿头发很长,乌黑明亮,她这么美貌,却看不到自己。
“我天生盲人,看不到,什么也看不到,”女孩儿不无遗憾地说,“唉,没有办法。你,叫什么名字?”
“啊,孟海,我叫孟海。”孟海在女孩儿对面的一把木头椅子上坐下来。
“很久没有人和我说话了,她也走了,一星期都没有再来,只是给我寄钱。以前,她每天都来的。”女孩儿说,“叫我明明吧。明明是我的小名,就是乳名。”
“啊,好的,你没有亲人吗?”孟海关心地问。
“原本是有的,可是,”明明说到这里,心里有些悲伤,“怎么说呢?你知道白玉山吗?我的亲人,都被白玉山上的恶人害死了。我是一个盲女孩儿,我有一个女朋友,因为我是女性同性恋,她给我寄钱,一个星期没有来了,以前,他每天都来,每天都会给我带礼物。但她似乎找到了一个男孩儿,她是双性恋。”
孟海:“啊,你一直在这里?”
“是的,我在这里呆了半年了,”明明说,“在旅馆自己做饭,自己洗碗,我有一些法宝,可以辅助我做饭呀什么的,我不用担心饭菜做不干净。”
孟海:“你是一个强人,是一个强者。”
明明:“强者,即便是强者,也是被逼出来的。我看不见,我从出生以来,就什么也看不见,我的世界是黑暗的,我从来不晓得什么是光明。”
孟海见过很多盲人,也见过很多聋哑人,最早的时候,孟海在村里,见到过一个哑巴,他其实嘴里能发出声音,但就是不会说话,哑巴不会说话,他嘴里哎哎呀呀的,不知道在传达着什么,似乎这哎哎呀呀的声音,就是他传达信息的方式,但好像没人能听得懂。
当时的孟海十分诧异于这个人的状态,他声音比较大,哎哎呀呀时面部表情很是夸张,为了说一句话,他恨不得使出全身的力气,别人很小的时候就能做到的事情,他三十多岁了,却从来没有做到过。
这种悲剧性的事情,是在现实的世界中真实存在的,孟海亲眼见到那些在悲剧状态中的人,那些人,内心悲伤,世界可能是很精彩的,有很多有趣味的事情,但那些在悲剧状态的人,跟很多趣味无缘,跟很多趣味搭不上边。一个双腿缺失的人,他看到别人在操场上奔跑时,他的心情是怎样的?
孟海看到过那些渴望一个简单事情的人,那么简单的事情,自己,竟然是不能,不能去做,并且自己知道,今后,一辈子也做不到,至死,也做不到。这种悲剧的心理,这种悲伤的情绪,会像一把尖刀,种植在盲人、聋哑人、残疾人等等悲剧人的心里,它会生长,每一次的生长,都刺痛主人的心。
看到面前的这个盲女孩儿,孟海有无限同情,他是有女朋友的人,但此刻却想拥抱这个女孩儿,她身上散发的这种气息,是柔弱的,这是一种柔弱的属于女孩儿的气息,一种惹人去保护的气息,孟海坐在她的对面,明明看不到孟海,孟海想要拥抱她。
“我可以拥抱你吗?”孟海征求明明的意见。
“不可以。”明明怎么会允许一个陌生人来拥抱自己呢,这是不可以的,坚决不可以的。
床上的阳光温暖,阳光是那种暖暖的黄色,但这种颜色,明明却看不到,明明的名字,似乎是想表达一种渴望,渴望光明,渴望看见,所以叫明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