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这个唯一的朋友,江月心曾经问到过困扰他自己许久、即使现在在大潭中也依然不太能想通的问题。
记得那时一个上弦月的夜晚,月光不太亮,但撒在长河水面上的淡淡粼光却刚刚好。江月心化成了他最近比较可心的水鬼形象,道:“人为什么喜欢把自己装在壳子里呢?一层压一层的,不会太压抑吗?”
渔翁一时没反应过来:“壳子?还一层一层的?”
江月心掰开他长长尖尖的水鬼指头,道:“对啊,一层一层的,最基本的一层,是那层肉身躯壳,躯壳之外是衣服,衣服之外你们还要将头衔、地位、财富、名声、欲望种种外物或者披上身或者扛上肩,这,难道不是层层的壳子吗?一层比一层难看,一层却比一层脆弱,可你们偏偏当成宝贝似的,不但不敢丢弃一点,而且还要小心供着……”
“我当是什么,原来说的是这个。”渔翁笑了。
江月心却没笑:“你说啊,为什么人这么喜欢给自己加上束缚和枷锁呢?难道你们就不喜欢自由吗?”
“自由,当然喜欢,”渔翁眼睛越过鱼竿,望向了茫茫水面的远处,唇边的微笑渐渐消散于无形:“人们之所以自己给自己束缚和压抑……我想,大约是人类自制力太差,给我们完全的自由,我们就容易放纵自己,把事情搞砸……所以,不如干脆自己先给自己上了锁。”
“哦?”江月心挠挠当时他那水鬼的秃头,道:“你们人类就这样对自己没信心吗?”
“信心?”渔翁正要说些什么,却忽然一顿,立马收回了目光,手忙脚乱了起来:“上钩了!”
这个话题便到此为止。江月心对于渔翁给出的问题答案也是将信将疑,如今潜入大潭水底,不知怎的,这个问题又再度浮出了心间。
江月心睁开眼睛。
大潭的水,虽不及冰山的冷酷,但较之于长河却又多了几分清冷,更不要说那无处不在的酒香,格格不入地萦绕在身旁。
这些都不重要。江月心略定了定神,分开水流,往照亮大潭水底的明亮之处游去。那是少年暂时困住“乌龟壳”的剑气之“墙”,不仅延伸到了水面之上极高的地方,也深入到了潭下几乎看不见底的深处。
“这大潭竟如此之深?”江月心有些意外。从大潭幽黑的水面来观察,虽然的确可以知道这潭水必定极深,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竟会深到如此地步,他一个水精,一时竟不能探到底!
江月心绕着少年放出的剑气之阵转了一圈,感觉内里的“乌龟壳”还算是老实,除了一声高似一声的牛鸣般的怪叫,却并无太多的其他动作。
想来那剑气的合围之阵,怪物一时是无法破解掉的。
既如此,就还有些时间。江月心想了想,调头笔直向下冲去!
他倒要看看,这大潭到底能有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