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下单频繁的年轻顾客也是格外用心。
“已经做好了吗?”首先产生的喜悦之意直接脱口而出,但话一出口,反应过来的她心口顿时一滞,在听到话筒另一头已经在炫耀这次做刀拵运气好又淘到什么好材料用上去了,下意识地扯开嘴角,“虽然我很想亲自去一趟,但是……还是只能请您打包快递过来了。”
“理解理解。”对方不以为意,这太正常了,“你还年轻,也还处于上升期,多多打拼也是应该的。这年头能像你这样有本事却懂得谦虚低调的年轻人已经很少了,专注本职工作比什么都重要,可惜很多人都不在乎了。”
“您真是过誉了。”
“不过。”对方话锋一转,“你也低调过头了。虽然高调做事低调做人的准则很好,但在这个注重名声的时代,有时候扬名也是很重要的。”
“啊哈哈……”郁理只能干笑。
“突然说这些,我也是有些失礼了。星宫小姐如果觉得我的话不合意,也请不要放在心上。”话筒对面的老人家意识到自己的言语有些逾矩,连忙又道。
“您说哪里的话,如果不是认可我,您肯定不会跟我讲这些。”郁理立刻回道,“其实最近我也有在考虑未来的规划,您的建议来得刚刚好。”
不管这话是真是假,她这话让老人听着很舒服,语气越发温和:“下个月的大刀剑市你应该会参加的吧?”
“啊……”郁理差点忘记了这件事。
“如果有看上却拿不下的刀剑,就告诉我。我虽然没什么名气,但在参与大刀剑市的那些美术品店里,别人还是愿意给我几分薄面的。”
道完谢,双方又聊了几句很快就断了通讯,放下手机时郁理的脸色有些茫然和复杂。
换作几天前,她听到这个电话一定是十分高兴的,但是现在……
她连拿目前已有的刀都不知该怎么办了,何况是那些未入手的。
本阿弥家的老先生效率很高,或者该说玩古董玩艺术品的都不差钱,一个加急件甩过去,上午说打包快递,下午东西就被宅急便送了过来。
等到她专门给小乌丸和太鼓钟定制的刀拵都握在手里,这种复杂的情绪直接攀登到了极点。
自欺欺人想遗忘,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可是连外界都已经不允许她这么做了啊。
傍晚的时候,在外面浪了一天的黑毛球回来了,这一次它带回了一只饱满多汁的山桃和一朵只有妖怪才能见到和摘到的美丽花朵。
对郁理来说,那朵花艳丽的色泽和扑鼻的花香要比那只可口的桃子更加有吸引力。
随手将桃子做成了两碗甜品,和小家伙一人一份吃完,郁理就拿着花准备去画室,她打算借这朵花的灵感好好画幅画。
黑毛球却在这时唧唧叫了起来,它飘落在新做好的刀拵盒子上,就像以前一样提醒她别忘了把这些送到藏刀室。
“……”
最终,没有勇气去藏刀室的郁理是把盒子一并搬去了画室那里。
她铺好画架,又将花放在蓄好水的玻璃瓶子里摆好了角度,手里的工具颜料全都准备齐全站在洁白的画布前,思路却是被远远搁在角落的那两口刀拵搅得心烦意乱。
或许应该说,这几天她就从来没平静过,只是装得很平静而已。
无论是上午老先生打来的电话,还是现在送过来的刀拵都将她之前一直压抑的心思全都勾了出来。
强迫自己重新专注于绘画,郁理的脑子却是一直没停止过思考。
莫名拿到这个游戏的最初……
受它影响一步步蜕变的自己……
还有,到最后才发现的那个真相……以及无法挽回的那些……
她的脑中浮现了很多,全都是关于本丸的人和事,到最终,都停留在强行退出的最后一幕,那一双双向她伸出的手和恐惧失去的脸庞。
这算什么?
这到底算什么啊!
愤恨地截断所有的思绪,直到现在郁理依旧没能搞懂这个披着游戏壳子的游戏会找上她。她停下笔,用力地闭闭眼强迫自己不去再想,重新集中于绘画时,再睁开眼才发现,画布上早已经被她填满,上面显现的内容却是让她完全愣住了。
满眼黑灰色的灰暗背影,画中央是一名背对所有人的女性,低着头如婴儿般蜷缩的姿势被粘在一张隐隐约约铺满整个画布的蛛网上,她穿着露背的花纹礼裙,背部微微躬着,紧绷的肌肉却透出她的紧张和恐惧,柔美的腰线下大大的裙摆铺展开,上面的花纹配合着蛛网让她看起来不像是个猎物,更像是蛛网的制造者。而女性的周围,却是从黑暗中伸出了一只只属于男性的修长手臂,它们伸展着手指,顺着那些蛛网的纹路,渴求一般皆朝着女性伸出手去,那些从四面八方伸来的手臂无形中也形成了一张蛛网,牢牢地将网中的女性困在中央不得动弹。
分不清了,布下这张网的究竟是哪一方。到底是谁才猎物,谁又是捕猎者。
他们彼此依存在这张蛛网上,从线条从色彩从画中的肌理都透着无比浓烈的情感和强烈的冲击性。
郁理被自己的画惊呆了,反应过来后她倒抽一口凉气,骇然连退了好几步,几乎不敢想象这是从她笔下诞生的东西,看着这幅画就像看到一个怪物。
可是于此同时,她的内心深处却是响起了一道极度冷静的声音。
这就是现状。
你忘不了,也丢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