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黑夜。”顾宜修忽然说。
许嘉容惊讶地看着他,顾宜修给她倒了杯一杯茶,自己也抱着温暖的茶杯,在这样的时刻,这样的夜里,面对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邻居,竟然莫名其妙有了无法抑制的倾诉欲。
“我六岁的时候,跟着妈妈一起来往于各个国家。那时候,恰好住在北欧的一座城市,要到圣诞节的时候,保姆阿姨请了假,她就带着我到处跑。嗯,那是她事业上的关键时期,经常忙得昏天黑地不分白天黑夜。”顾宜修的声音轻缓平静,他的医生告诉过他,有些事一直逃避反而对他的状态而言不是好事。他已经能够摆脱治疗抑郁症的药物,说明那件往事对他的影响已经不那么大了,比如今天这个下雪天,至少在停电之前,他能维持相当正常的状态。
许嘉容点点头,她在社区待了那么久,最擅长做的事就是倾听。
而脸上温柔的微笑和坦荡诚恳的眼神,也会是倾听者的加分项,于是顾宜修就很顺利地说了下去。
“那天天已经黑了,她为了谈一个合同,开车带着我去了城郊,然后将我留在车里,给了我一条保暖的厚毯子,她前去和对方商谈。这一谈,就谈了很久很久很久。”顾宜修抬起头来,看向被他遮掩得很严实的窗户,“那天,雪下得好大好大,在寂静的黑夜里,先是雪落在车上的簌簌声,之后,就是雪渐渐挤压车顶传来的刺耳声音……我缩在座位下面,那几个小时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于我来说,都是最恐怖的梦魇。”
许嘉容听他简简单单地陈述了当年的往事,似乎只是为了解释他为什么会害怕雪的声音,害怕这雪夜里骤然而来的黑暗。
她也讨厌下雪天,也有让她梦魇的过往,可是她却没有顾宜修那么勇敢,至少她无法和其他人倾诉这样的事。不过,她也确实没有像顾宜修那样在太小的时候经受那样精神上的折磨,以至于直到现在仍然无法摆脱那种影响。
“我们这里其实已经很久没下雪了。”她柔和地说,“我觉得以后也不会常下雪的。”
顾宜修笑起来,“嗯,不然我可是要被迫搬家了。”
夜色渐深,在这样一个雪夜里,孤男寡女这么晚在一起似乎不太好……等到许嘉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才惊奇的发现,和顾宜修在一起的时候,她平日里时常出现的“尴尬症”居然并没有犯!
许嘉容长得很漂亮,从小到大其实并不乏人追求,除了和宁锐那一场完全称不上是恋爱只止步于“朋友”的暧昧之外,她从没有谈过恋爱。因为只要她单独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就会浑身不自在,尴尬症会迅速找上她。当初和宁锐在一起的时候,破除这种尴尬也花了小半年的时间,一开始,她和宁锐单独待在一个空间里,同样会十分尴尬的。
可是,今晚和顾宜修在一起,却完全没有这个问题。
甚至,顾宜修吻了她。
等她后知后觉地摸向自己的唇时,心中是难以置信的惊愕。
“怎么了?”顾宜修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摆脱了刚才的恐惧,他的心情渐渐上扬起来,而且他发现,许嘉容是十分管用的安定剂,仿佛只要看着她温柔的笑,与她那双清澈明媚的眼睛对视,就能够赶走心中的恐惧和阴暗,她的身上,有种莫名的亲和力,令他原本浑身发冷的状况迅速减轻,他似乎还能感觉到她手上那暖融融的余温。
许嘉容正要说话,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顾宜修走过去,迟到的外卖这才送来,外卖小哥道歉说外面的雪太大,延误了不少时间,顾宜修笑了笑表示不介意。反正,他现在也不需要这份外卖了。
“呃,那我就先回去了。”许嘉容迅速说。
反应过来之后,她的耳朵脸颊都发起烧来,不好意思再留在顾宜修的房子里,毕竟他和她,昨晚还在一张床上睡觉……想到这里,她的头顶又热得快要冒烟了,心脏也无端端怦怦乱跳起来。
拿着外卖的顾宜修站在门口,许嘉容要离开,几乎是擦着他的身体走过去,令她一时间手脚僵硬都不知道该怎么走路了。
把自家的门打开之后,她又迟疑了一下,才转过头去。
“你……一个人没问题吗?”
外面还下着雪呢。
顾宜修凝视着她,手中还拎着外卖盒子,耳朵泛着和许嘉容一样可疑的红色。
“如果我说有问题,你会留下来吗?”
许嘉容:“……”
她觉得,自己快要烧着了。
顾宜修是个坏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