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家不来还有李家,文化局的领导每个月也会过来,师父他自己也会打电话找人问的。"脸色灰白的萧晨,惨淡地笑,"现在无论如何,不能让小满的事传出去。"
孩子走在父母前头已是不孝,再叫贺海因为小满的死讯而有个三长两短,小满地下有知、必定会魂魄不宁。
贺小雪已经不像刚才在贺家山上那样情绪激烈,她默了片刻,淡淡地说:"你愿意背这个黑锅,我没话说。红豆鎏金漆怎么办?现在的形势,你去登记专利,发布会是肯定取消的,市里不会宣传一个有道德污点的传承人。"
萧晨默然,走廊灯光照得她脸色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半晌她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手术室的门突然开了,医生护士们推着刚动完手术的贺海出来,萧晨和贺小雪连忙站起来迎上去。
贺海麻药还未醒,老朽干皱的眼皮却微微睁着一条缝,萧晨随着他病床一路跑,总觉得他是醒着的,那眼皮缝里他在看着她。
就像他传整套雕刻刀给她时那样,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她。师父总是无条件相信着她,小满不理贺家山的事务,小雪只顾着经营理念,师父说过他只相信他家晨晨。
一路过来都没敢想哭的萧晨,刚才电话里对着裴知也只是哽咽一声的萧晨,在师父病房门外揪着自己头发,无声地落下了眼泪。
"哎。"贺小雪安顿好昏睡中的父亲,从病房走出来,突然被这冷淡的一声叫住。转头望去,萧晨直直站在门边,面色如白纸,眼中却燃着火一般。
"你出一张公证过的保证书给我,保证红豆鎏金漆绝不运用在贺家山南国雕漆以外。"她轻声坚定地说:"专利配方,我给你。"
两人争夺了三年,搭上了贺小满的一条命,不顾内斗闹得世人皆知……然而终于,红豆鎏金漆的专利,要落到贺小雪的手里了。
终于啊!贺小雪微微一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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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海这里生命体征稳定下来,人尚在昏睡,家属没有什么待下去的必要了,贺小雪匆匆离开,萧晨却没地方想去,坐在师父病房外走廊的长凳上,安静发着呆。
红豆鎏金漆……只能这样了,总不能因为她拖垮整个南国雕漆。只是这会儿心里空的啊……就像这十二年是一枕黄粱梦,如今两手空空什么都没了。
哦,她还有裴知!
裴知外公的寿宴怎么办?今晚以后她在裴知家人面前算彻底砸了锅了。叶太太的事情该怎么对裴知说呢,怎么解释她撤销指控、能令裴知觉得合理?
如果把小满的死向他和盘托出--要对裴知说、她害死了小满吗?
说不出口。
要不分手吧,萧晨轻轻捂住剧烈抽痛的心口,跳出去从第三人角度看,她高中辍学的经历、她身患心理疾病的现在,她凭什么去配裴知这样优秀又善良的男人?耍了小手段勾引了他,还想耽误他多久?
"晨晨?"裴知声音在耳边响起,萧晨才发觉自己居然打电话给他了!"喂,"她连忙清了清嗓子,找话说:"你--到哪里了?"
远处电梯到达的"叮"一声,安静的走廊上随即响起熟悉的脚步声,裴知的声音从走廊和电话里两处重叠着传来:"我来了。"
萧晨神思恍惚地抬眼望去,只见一身正式礼服西装的裴知像是周身带着一圈光晕,他头发用发蜡梳了上去、更显出那张轮廓深邃的脸英俊如同天神,这样体面的他突然出现在装修陈旧的医院走廊里,给萧晨一种时空被打破了的奇幻感觉。
萧晨站起来迎他,小心地看他脸色,小小声问:"你来了外公那里怎么办啊?"
"不要紧。"裴知伸手轻轻揉揉她头发,"你还好吧?"
她不好,见了他之后更加的委屈难以自持,但是他这样放下一切赶来看她,萧晨绝不让他再担心,挺直腰杆、一脸云淡风轻地点点头。
果然裴知看她这样,他神情里也松了一口气。"明天市一院的副院长会带几位相关主任医师过来,跟这里的医生会诊一下贺老的病情。"他刚才来的路上已经拜托过也安排好了,"如果你早点打电话告诉我,下午的时候我就能安排他们过来。"
萧晨勉强地扬起嘴角,"不用这样麻烦你的。"
"你什么事都不想麻烦我,"裴知皱着眉,"你倒是自己能搞得定,别到最后还是麻烦我。"
萧晨心一颤,抬眼仔细分辨他脸色,"你生气啦?你外公给你脸色看了?"
"我没生气。"裴知看了眼贺海病房的门,尽量压低声音:"你跟我出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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