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在他的枕边盘踞。原本因为三个人的讨论而显得热火朝天车厢之内,忽然变得诡异地安静起来,而一股淡淡的幽香又不知从何处传来,很快就充盈了整个包厢。闻着那股沁人心脾的幽香,不论是睁着双眼出神的王程,还是闭目养神的张扬,抑或是蒙着被子假寐的小武,都很快地滑入了梦乡。
睡在上铺的王程,似乎做的是一个噩梦,因为他时时紧皱着眉头、咬牙切齿地似乎在忍受着某种无法言说的痛苦;睡在另一侧下铺的张扬则面无表情,间或眉宇之间有忿怒之色闪过,似乎是梦到了某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其实,那一段往事对张扬而言确实是不堪回首——他居然再一次回到了与二月春风初次相遇的那个古怪梦境之中,还是那座陌生而熟悉的古朴的四合院,还是在那架充满绿意的葡萄架下,出场的人物还是那三个六七岁左右的孪生三兄弟,与之前在普米族招魂仪式之上所梦到不同的是,这一次张扬并非是站在第三者的立场、冷眼旁观着场间所发生的一切,而是以三兄弟中某一人的视角开始的梦境。
梦中,三兄弟都老老实实地围坐在葡萄架下那圆形的石桌周围,眼观鼻鼻观嘴嘴观心地连大气都不敢出。以其中一个人视角回到梦境的张扬,充分感受到了这个孩子内心深处的那种惊恐与绝望,似乎是因为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威胁,又似乎是因为受制于某种莫可名状的诡异力量。张扬努力地尝试着想抬起头,尽可能多地去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但他所占据的这个孩子的肉体却未有丝毫的动作,依旧如同泥塑木胎一般僵坐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之后,穿着老式丝绸长袍给人感觉非常冷峻的二月春风果然与上一次一样晃晃悠悠地从房中走了出来,他手上托着的色彩斑斓盘子之中,赫然有一团又一团雾蒙蒙不似实体、既像是蛇又像是虫子一样的东西蠕动着纠缠在一起,之后所发生的一切都如同电影剧情一般通顺而流畅——二月春风先是对三个孩子进行了一番蛊惑,之后除了张扬之外的两个孩子都争先恐后地冲了上去、欲将盘中的物件瓜分干净,张扬所占据的这个孩子的肉体依旧是无动于衷地纹丝不动,旁观着二人的抢夺。
由于此次与上次不同,所以张扬可以通过对这具肉体的掌握而了解到这个孩子此时的真实心情:一开始他的心情是焦躁不安的,似乎生怕因为自己动手太晚而得不到丝毫的好处;后来当他留意到二月春风嘴角邪异的微笑以后,似乎是了解了二月春风这一番举动背后所代表的真正涵义,他的心情满是得意与狠戾。带着这样的心情,被张扬占据了肉体的这个孩子忽然动了起来,他一脚踢飞了身边的兄弟,用两只掐住了另一个兄弟的脖子,嘴里不清不楚地嘟囔着:“……把你们两个全部干掉,这些东西就全是我的了……”
小武的梦境却又与张扬的梦境完全不同,梦中,小武似乎已经没有了肉体的束缚,他如同一束光、一缕思维、一道闪电一般钻入了一处宏大的殿堂之中。在那殿堂的深处,并没有对向排列的高大桌椅、也没有金碧辉煌镶满宝石的高大王座,只有一个被帷幕包围着、没有丝毫装饰物、看起来很不起眼的宽大石台。帷幕之中,一个充满威严的浑厚声音霍然响起:“你怎么沦落到了现在的这个样子?不仅把自己号称三界防御无敌的坚固身躯给弄丢了,如今还失魂落魄地连自己究竟是谁都给忘记了?好不容易借着残魂想要夺舍一具人类的躯体,却又被这具肉体给死死地束缚住了,成了如今这副不人不鬼、不妖不魔的怪样子?”听着那如同雷鸣一般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殿堂之中来回回响,小武下意识地感到一阵恐慌,他想要向对方解释一下自己的来历,不成想说出口的却是这样一番回答:“嘲笑我如今的窘态很有趣吗?你又比我好在哪里了?至少我夺舍的还是一具人类的身躯,今后还有继续修炼成长的可能性,可你呢?只怕是比我现在还要凄惨吧?不要以为有这些帷幕就能遮挡住你此时的丑态,既然是老朋友见面,现出你的真容吧!”随着小武的话音落下,一阵旋风忽然平地而起,刮开了石台之上的重重帷幕。帷幕之中,一只两米多高的白色猛虎雄踞其上正虎视眈眈地凝视着他,愤怒地对他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悠长虎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