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的宝车,这位余无悔余执事,听来更像是那大公子自己的亲信,而非代表整个刘家。如果是这样,那么此行把刘恒叫来,究竟是出自那位大公子之意,还是刘家之意,这就值得刘恒仔细掂量掂量了。
乍一看二者好像没什么不同,其实还是有差别的。倘若出自刘家之意,那么说明刘家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可以好好谈一谈。可要是出自那位大公子自己之意,说明刘家并没有留意,唯独这大公子自己心急,所准备的条件只局限于大公子自己或者独独本家,估计很难比得上整个刘家做好决议后给出的条件,刘恒就不太愿意商谈了。
有点麻烦的就是,刘恒对刘家知之甚少,无法准确判断究竟是谁的意图,偏偏这又很重要,一时有些头疼。
他正思索着如何获取更多情报,堂外的说话声渐渐大了起来,有人似是故意地扬声说话。
“就算出自本家又如何,他依旧是个庶子,他哪有在族中耍威风的资格?”
“为谋大事,我等各支都做出了莫大的牺牲,怎地到了他本家头上就不一样了?竟连一个庶子都如此纵容?”
“我记得本家对我们可颇多管教,怎么到了自家子嗣头上就全然不是这样了呢?”
“是啊,劝我们各支就是尽量隐忍,可是你本家是怎么做的?一个嫡子到处登堂入室,一个庶子在军伍苦心经营,倒是好算计!”
……
刘恒听了一阵,不免摇摇头。
别看这些阴阳怪气的诘难是针对他来的,但要是细细分辨就能听出来,大多都是指桑骂槐,是朝本家去的。
其实到现在刘恒也大致了解了一些。
按照惯例,以往太子之争失败以后,刘家大败亏输都会蛰伏下来,可是这个蛰伏的时间通常也就三五年,随着新帝皇权渐稳,一般不会再过于计较当年争锋之事,刘家就会和皇族各分支一样,又渐渐重归朝野视线之中。
可是这次很不一样。
因为本家出了一位惊才绝艳的天骄嫡子,让整个刘家都萌生出巨大期望,为此早早商定好定要蛰伏更长时间,以此来保护这嫡子成长到足以参与太子之争的地步。
如是一来,刘家这次竟隐忍了足足二三十年之久,曾经听闻长辈们不断述说旧日荣光的一代小辈都已长大成人,却依旧看不到恢复旧日荣光的时机,不用想都知道积累了多大的怨气。
尤其同是一代人,看着那位天骄嫡子如日中天,让他们这些同辈都变得黯淡无光,那怨气就更重了。平日里有无数长辈强压着也就罢了,这日里偏偏来了个刘恒,众多同辈看着一个本家庶子都能混得比他们更好,立马受到了极大刺激,这下子往日积攒起来的怨气,似是全部爆发了出来。
于是有了此刻的一幕。
说是在诘难刘恒,其实和刘恒没有多大关系,所以刘恒安坐堂中,根本不做任何反应。
“这林子大了,果然没有清净的地方。”听着堂外不时响起呵斥声,一个个叫嚷声相继终止,刘恒心生感触。
这刘家再表现得团结一心,毕竟族人众多,各有各的想法,总会有太多不同的声音,这是谁家都难以避免的事情。刘家如此,十日城与万羽卫也难以免俗,刘恒犹记得早年间独有数百人,还要面对重重劫难,那时人心归一,哪有这么多破事?
曾经的数百人成了如今的万羽卫与十日城,又享受了数年安稳日子,同样人人都生出了自己的念头,早已不复当年,岂不是和如今刘家大同小异?
即便刘恒再怎么用心经营,也注定回不到从前那个模样了,其中时过境迁,只能说人心易变,需要刘恒用全新的态度来对待了。
“至于刘家……”
刘恒眸光闪烁,想到了更多的东西。
既然刘恒来到这里,已经说明了自己的态度,他不介意好好谈谈价钱。而刘家自不必说,他们更寄希望于和刘恒这层渊源,能以最小的代价得到这一大块肥肉。在无伤大雅的情况下,刘恒也不会过于斤斤计较,可是刘家若是真想着从他这里占大便宜,那刘恒只能说他们打错了主意。
“能付出多少代价,还在于刘家对十日城和万羽卫有多么渴求。”
据说进入所谓虚境里,各方争夺者可以带着最初始的兵马和城池入内,然后在虚境展开毫无限制的争锋。
涉及太子之争,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是一件追求公平的事。初始兵马和城池,越是强大显然越有优势。在刘恒理解之中,这就是太子之争里竞争的第一步,比的是人脉、底蕴与身家。
打个比方,初始一边只有大猫小猫两三只,一边则是兵马过万,那么胜负不言而喻。即便这争斗放到现实中来,顶多在虚幻中可以免除真实的损伤,结果却不会有任何差别,该赢的赢,该输的照样输。倘若一位竞争者初始只能拉扯出三两个人为手下,可见其人脉、底蕴和身家有多差,这样的人就算钦定他为太子,又怎敢奢望他将来坐得稳皇位?
所以这人脉、底蕴与身家的比拼,既是残酷的现实,也很有必要。
在刘恒的猜测中,做为屡战屡败还能屡败屡战的刘家,这一皇室分支应该有不少支持者。可是他那位素未谋面的大哥所能得到的支持力度,相比身为帝王亲子的皇子们依旧逊色不少,这本就是天生的差距,要想弥补只能靠后天努力。
想来刘家的态度应该是,即便不能追求胜过皇子们,也要竭尽全力保证自家竞争者不至于和皇子们差距太大,“如此说来,刘家应该很想得到我这里的支持,或许在他们看来,这是不需要花费太多力气就能到手的东西。”
一念及此,刘恒忍不住有些皱眉,毕竟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要是刘家真抱着这种心思,那么开出的条件恐怕很难达到刘恒的预期,“我可不想要什么空头许诺,拿不出实际的好处……”
只是看着刘家如今摆出晾着他的态度,这态度可不像是来求人的,端得未免太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