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刚才在溪水边是哑女幼年记忆。
现在是哑女十六七岁时候的记忆吗?
看了眼哑女跛脚的右脚,方正的心头,有点堵得难受。
无法想象,从小无父无母,孤儿长大的哑女,小时候究竟都遭遇了多少次痛苦经历,连腿都瘸了一条……
愤怒吗?
叹息吗?
但这样的场景,在那个愚昧,落后的旧社会,却比比皆是。
那是个野蛮生长的最封建黑暗时代。
那两名学生还在极力保护胆小,怯懦的哑女,其中一名学生愤慨咆哮:“我不懂什么天谴!更不懂什么老天不老天!我只知道,你们这是在杀人!”
“一个八九岁小女孩,她懂什么是毒吗?我更愿意相信她是无辜的,她无心之错不小心挖到有毒野菜,当一个八九岁小孩不想看到父母饿到,进山挖来野菜,不舍得自己吃留给父母吃,却因为自己的过错,亲眼看着父母倒在自己面前时,你们能体会过她那时候的痛苦吗?”
哑女哭了。
她跪在地上发出无声痛哭。
从小说不了话的她。
这个世界没有人给过她辩解的机会。
十几年来所忍受的所有冤枉,委屈,自责,内疚,在这一刻全都爆发出来了。
在那两名外乡人学生极力保护哑女下,村民们开始渐渐散去。
“正平兄,这些村民已经散去,哑女已经保下,我们在村子里耽误的时间已久,我们得马上离开村子,继续抓紧时间上路。”
两名学生里的其中一人,对那名为哑女辩解的同伴,劝说道。
但他口中的正平兄,并未马上回答,而是蹲下身子,拿出身上一条干净手帕,一点也不嫌弃哑女身上的尘土和脏,目光温和的把自己的手帕递给哑女。
哑女愣住。
一时忘了接过手帕。
或许是因为从小到大,从未有人如此善意的对待她。
她一时间有些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犹犹豫豫,不敢去接。
“友之兄,我想留在这个村子里。”
“什么!你疯了吗!现在外面到处都在抓我们,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友之兄,你刚才有看到那些村民的麻木,不仁,愚昧,无知和疯狂吗!一个个不信杀人偿命,却只信天谴,老天爷责罚,如果全中国的人都像这种麻木不仁,中国完了,中国真的就完了,我们空读再多书也救不起来一个麻木不仁的民族!如果全中国都像这个村子里的人一样,你说我们往哪里逃!我们还能逃到哪里去!”
“正平兄,我知道你的心情,你一直以来都很善良,想救更多的人。但现在国内有军阀交战,外有侵略者寸步紧逼,中国大地现在正处于内外交战的最关键时刻,我们才更应该把我们留学所学到的知识,学以致用,报效祖国。”
“如果我们今天,连一个普通女子都救不了,还谈何拯救一个国家?今天我不是在救一个身世可怜的女子,而是通过救一个人来唤醒一个村子的麻木不仁!唤醒更多中国人的麻木不仁!救国,不只有我们留学学到的西方工业革命才能救国,一个国家的民族被唤醒,全中国的民都从封建荼毒思想里被救醒,最终将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也是一种救国!友之兄你不要再相劝,我留意已决!”
革命薪火吗?
方正静静站着,看着眼前这两名脸上稚气还未褪去的学生,最终一人留下,放弃了继续逃亡路。
而另一人选择离开村子,继续去抗战最前线,报效国家。
……
方正跟随着冥器邪灵的记忆,继续一路跟随着哑女。
或许,与那名留学生在一起的这段记忆,是哑女一生中最幸福,快乐的时光。
这段记忆回忆的很细腻。
留学生在选择留下来拯救哑女后,他不顾流言蜚语,选择住在哑女家。
然后教哑女识字。
教哑女什么是工业革命。
教哑女什么是蒸汽机,什么是铁甲轮船。
教哑女外面的世界有多大。
教哑女什么是革命!
只有工业文明才能救国。
封建和闭关锁国只会误国。
留学生第一次教哑女的写字,不是他的名字,而是“革命”。
留学生第二教哑女的写字,不是他的名字,而是帮哑女取了一个名字,海燕。
希望她有一日能飞出这个像囚笼一样的村子,追求自己想要的自由,见到外面更广阔的大海和世界。
日常的点点滴滴,组成了哑女最幸福快乐的一个月时光。
留学生从未因为哑女的天生残疾和跛脚,而歧视哑女。
反而视如己出。
阻止村民们再欺负哑女,开始教村民们读书识字,渐渐的,民智被唤醒的村民们,欺负哑女的次数越来越少。
方正跟随着哑女的记忆,继续往下看。
一个月后,留学生突然向村民们宣布,他要向哑女求婚,希望哑女能嫁给他。
并把婚期定在一个星期后。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那么圆满。
这短暂一个月,是哑女最幸福的时光。
可就在留学生对哑女求婚的第二天,哑女进山给留学生挖野菜回来时,她却看到晴天霹雳的一幕,浑身是血的留学生,被吊死在村口的一根长杆上,被太阳暴晒。
哑女疯了。
竹篮里挖到的野菜掉落在地,她歇斯底里的一瘸一拐跑向吊死留学生的杆子那里,可迎接她的,是村民们的石头和谩骂。
“是哑巴这个该死的毒妇回来了!”
“她就是丧门星,从小克死自己的父母,现在又克死未婚夫!”
“为什么留学生被那些汉奸抓住的时候,哑巴刚好不在!为什么那些汉奸走狗刚走,哑巴就回来了!肯定是哑巴贪财偷偷进城去通知那些汉奸!”
村民们群起激愤,追打哑女。
哑女疯了。
她被村民们追打着逃,逃出村子,逃进了大山。
在逃进大山前,哑女深深望了一眼被吊死暴晒在村口的未婚夫。
看到这。
方正叹息一声。
哑女并没有叛国。
杀死那名留学生的,是另有他人。
亲眼目睹了未婚夫被吊死在村口,哑女开始整日疯疯癫癫,每天住在山里的山神庙,她开始了一针一线缝补出一件红色嫁衣……
几天后。
在哑女与留学生婚期的那一天,一直失去踪影的哑女,忽然被村子里几名进山打猎的男人发现在一条溪流里洗澡。
当看到哑女的身子和脸蛋时,那几名男人的眼睛直接看直了。
一直以来被村民们视作又脏,又臭的哑女,长得很漂亮,这还是村民们第一次看到哑女洗完澡后的容颜。
那几名眼睛都看直的村民,开始跑向溪水里洗澡的哑女。
哑女并没有反抗。
而是面色麻木,平静的洗着澡。
杀死一个人最残忍的方法是什么?
戮心!才是最残忍!
随着人生中最后一缕阳光的浇灭,在亲眼看到留学生被吊死在村口的那一天起,哑女的心就已经死了。
然后有更多的村民得到消息。
再后来,那些男人的婆娘,听到风声赶来……
方正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看着这个旧社会人的麻木和黑暗。
他因为握得太,握着鬼头刀的那只手,青筋一根根暴起。
看着从小到大受尽这些麻木不仁村民们欺辱的哑女,有一股怒火,堵在他的胸膛里。
……
哑女的记忆还在继续。
面无表情麻木洗完澡的她。
穿上了那件亲手缝制的嫁衣。
这一天是她与留学生的成婚日期……
穿着红色如血嫁衣的哑女,在村民们的错愕和吃惊目光下,一瘸一拐走向村口。
留学生的尸体,依旧还被吊死在村口。
尸体依旧还在被暴晒。
无法入土为安。
失踪了几天的哑女,今天不为其它而来,她穿着如血嫁衣,明知今天会死,依旧还是带着誓言来完婚。
可穿着血色嫁衣的哑女,还没走到村口,她还没与留学生完婚,还没背着留学生尸首入土为安,却被村里妇女抓走,带进村里宗祠。
“贱货!”
“淫货!”
“我呸,勾引男人的下三烂贱货,你就跟你那对不要脸父母一样的下三烂!”
“扒了她的皮,看她以后还怎么勾引别人家的男人!”
在那些曾施暴过哑女的男人婆娘一声声恶毒咒骂声中,哑女被扒皮了。
村民们动用了极其残忍的私刑。
就在哑女被扒皮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打破混沌,在冥器邪灵的记忆里响起。
“你恨吗?”
“你怨恨这个世界吗?”
“是谁在恶毒骂你父母?”
“是谁把你一步步推向黑暗?”
“是谁令你一次次尝到绝望?”
“这个世界已经抛弃了你。”
“如果你怨恨这个世界,我可以帮你……”
谁?
方正猛然转身。
寻找声音传来的方向。
募然。
他看到了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在冥器邪灵记忆中模糊,朦胧,分辨不出年龄,他站在宗祠门口,看着正在被痛苦行刑中的哑女…而宗祠里那些正在疯狂行刑的村民们,仿佛看不见这个男人,居然无一人看向这名突然出现的奇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