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云溪抬了抬眉梢,居然也让她来回答问题,不知对方究竟有何意图。她细细思索了下,去年的今日她在做什么呢?
脑海中电光闪烁,她忽然间抓住了一幅极为敏感的画面。
慈云观的山脚下,那个男人冷硬的面孔对着她,若虎豹般凌厉的眼神紧紧地锁住她,霸道的口吻道:“女人,乖乖在这里等我,哪里也不许去……倘若你偷偷跑了,我会让你知道得罪我的下场!”
对,就是那一日,就是那一张脸!她不会记错的!
难道……
怎么会这么巧?
她不愿意相信。
然而那一只萝卜又是怎么回事?
脑海中浮光掠影,画面跳转到了她第一日穿越而来的情景。
虚脱、无力、饥渴、难以呼吸……当她从崖上跳下的那一刻,她便坠入一个无底的深渊,没有尽头,没有光明,没有生望。
她以为她死定了,可是迷糊中,又分明觉得自己是存在的,要不然那一丝丝钻心的疼痛又是来自何处?
当她睁开眼,入目的却是一张陌生男人的脸。
那是一张精致无双的脸孔,眉眼漂亮,鼻梁挺直,唇形菲薄诱人,唇上带着过度的嫣红。
分明是一张漂亮的脸孔,前一刻还美好得让人迷醉,然而下一刻却变得气势凌厉,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若虎豹般,带着掠夺的气息,他的浑身上下散发出不可一世的狂妄和霸道,森严冷漠的气息更是澎湃惊人。
“想要我救你吗?”他的声音好似风吹竹叶的沙沙声,动听却也飘渺。
他的手中握着一只不知从何处采来的萝卜,当作诱饵一般在饥饿困乏的她面前来回晃动着。在她眼中,彼时彼刻,那已不再是单纯的一只萝卜,而是她所能抓到的最后一根稻草,生的希望!
“求我!”他说。
她紧紧地盯着他的双目,那里面深不见底,而且寒彻透骨。
他再次说道:“求我!”
不,不能求他!人,活要活得有尊严,死也要死得有尊严!
她坚定地闭上了双目,等着死神带走她,反正都是一死,她不在乎再死一次。
“为什么不求我?”他的声音有了一丝波动。
“我宁可死……也不求人!”她说。
他的脚步声渐渐离去,走得很无情,很坚定。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她感觉自己的生命也在慢慢地流逝。
四周静谧得只剩下了自己苟延残喘的呼吸声,她的意识也在消失中……
弥留之际,一个霸道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中:“那我偏偏不让你死!”
一滴滴的汁液进入了她的嘴唇,苦中带甜。
当她醒来时,发现自己到了慈云观,所有的人都叫她云溪,同样的名字,却是不同的身份。最令她意外的是,她居然还有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
在一段时间的彷徨之后,她终于接受了眼前这个身份、这个事实,日子倒也过得安逸。
那一日,受好奇心的唆使,她迈步踏入了慈云观的一方禁地。
白雾缭绕的竹林中,竹影缱绻间,她再度见到了他。他一身白衣胜雪,迎风剑舞,片片落英,美好得有些不真实。
他终究还是救了她,是她的救命恩人。
虽然他的态度有些恶劣,整日里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从不拿笑颜迎人,她却想做点什么,来报答他的恩情。因为,毕竟他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见到的人,而且又是整个慈云观里除了她和小墨之外唯一不念经吃斋的人,内心里总有一种特别的情愫包含其中。
“你的手腕怎么又受伤了?前几日我不是才帮你包扎过吗?”
“……”
“为什么这么不爱惜自己?你整日里日夜不眠地练剑,究竟是为了什么?”
“……”
“别动!这是最好的金创药,是我自己炼制的,保证一日就见效。”
“……”
“你到底叫什么名字,为什么独自一人住在慈云观的禁地?”
“女人,你的话太多了!”
“哈哈!五年了,终于听到你跟我说一句话,真不容易!嗯,一定要好好庆祝一下,哈哈哈……”
“……”
五年的相处,她已将他视作了朋友,来到这个世界后唯一的朋友,除了儿子,平日里接触最多的便是他了。尽管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除了练剑还是练剑,可是她却觉得他已经在慢慢地改变,因为他已经不再排斥她了。
她以为,他们之间会一直这样相处下去。
直到那一日,她偶然闯入了他的房间,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一幕……从此,她再也不敢去找他;从此,每每见到他,她的心底便会生出一种恐惧感。
她越是想要避开他,他却反常地开始主动来接近她。
“女人,我的手受伤了,给我包扎!”
“……”
“女人,你的金疮药呢?”
“……”
“女人,我命令你,跟我说话!”
“……”
“女人,我要离开了,短时间内都不会回来。你乖乖在这里等我,哪里也不许去……倘若你偷偷跑了,我会让你知道得罪我的下场!”
“……”
思绪像长了翅膀的蝴蝶翩翩飞舞着,越飞越远,云溪深锁着眉头,陷入了纠结的沉思当中。
“云小姐?”楼上的女子见她久久地出神,不由地出言提醒。
云小墨看了看娘亲深锁的眉头,小嘴抿了下,仰头道:“娘亲那天跟我在一起,我们就住在慈云观里,什么也没做。”
女子抿嘴轻笑了声,看着他的神色柔和了几分,颔首道:“好的,谢谢你的答案。”
女子又开始询问其他的几人。
容少华侧目,观察着她异样的神色,压低声音道:“你怎么了?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赫连紫风,是不是有一段时间都不在赫连家?”云溪脱口而出道。
容少华摇着折扇的手忽然停下,诧异地看向她,眉头轻蹙:“赫连紫风其人从前都很低调,没怎么在江湖上听闻过,好像是从一年前他回到赫连家开始,他的名字才逐渐被世人所传诵。他回到赫连家之后,在极短的时间内,用强势的手段迅速执掌了赫连家的大权,将那些反对他的声音全部打压了下去。之后他又让赫连家稳坐十大家族之首,并且率领着十大家族的首领和圣宫的人作对,为十大家族争取到了有利的地位,从此十大家族的人便以他马首是瞻。赫连紫风这个名字,也因此被江湖人传得沸沸扬扬,将他视作为神佛一般的存在……”
云溪身子猛然摇晃了下,看来她的猜测是对的,他真的就是赫连紫风,那个神话一般存在的男人!
她的心神更加忐忑不安了。
这时候,已有几人回答了女子的问话,现下轮到了龙千辰。
龙千辰还在跟白楚牧窃窃私语,笑话着独孤谋方才有趣的回答,因为方才女子问他之时,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亮了亮他的剑,不言而喻,他在去年的今日必定是在杀人了,至于何地,恐怕连他自己也记不清了。
听了女子的问话,龙千辰想了想,说道:“去年这个时候……我真不记得了,可能是在南熙国赏花,也可能是在北湘国游船,又或者是在西慕国爬山……”
他的话未完,楼上的窗口处,另有一个女子的声音传了出来,带着几分怒喝:“你撒谎!去年的今日,你分明就在东陵国!不是赏花、游船、爬山,而是……”女子的声音孑然而止,唯有气喘吁吁的喘息声仍在继续。
龙千辰乍听到女子的声音,也是吓了一跳,惊慌地直接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见形势不妙,他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女子的娇喝声再次传来:“来人,给我抓住他!”紧接着一抹紫色的纤影从窗口处飞跃而出,长剑在她的手中瑟瑟作响,泛着冷冽的寒光,她飞掠的方向正是龙千辰逃离的方向。
“姑奶奶,你认错人了,我根本不认识你!”龙千辰的去路被赫连家的人给堵上了,他没法,只能跟无头苍蝇一般在楼里面不停地打转。
“站住!我认得你的声音,也记得你的身影,你休想抵赖!”紫衣女子紧追着他,带着一脸的怨怒,手中的长剑杀气逼人。
两人你追我杀,在琼花楼里到处乱窜,鸡飞狗跳。
其余的人都在一旁围观着,谁也没插手,反倒看起戏来。尤其是白楚牧,看得津津有味,还不忘拍手叫好!
云溪细细地打量着那紫衣女子,不得不说,自她一出现,云溪眼前就掠过一抹惊艳之色。这女子的脸上虽带着怒气,却丝毫不见狰狞和扭曲之色,反倒是多了几分女子的娇嗔韵味。
女子很美,她的美,美在其容颜身姿。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
这样的女子,世间罕见,就连身为女子的云溪看了,也忍不住惊叹。
“紫语,住手!”二楼的窗台处,男子的声音传了出来,如风吹竹叶的沙沙声,低而沉,却让人过耳不忘。
云溪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心中猛然一跳,果然是他!
抬头,对上了那一双足以撼动她心神的眼睛,她的心漏跳了一拍。
他,终于还是找来了,像是一场噩梦。
赫连紫风的目光淡淡地扫过她,好似看到了她,又好似没有看到,让人琢磨不定,也让云溪的心更加乱了。
还是和初见他时一般,他卓然挺拔的身影矗立在窗前,只是那么站着,不言不语,便给人无形的压力。
这个男人出类拔萃的气势直逼鬼神!
依稀仿若记得,也是在这个窗台前,她曾见到龙千绝卓然的身姿倚窗而立,同样出类拔萃的两个男人,一个慵懒高雅,仿若天上的神祗,令人仰望;一个却是霸道冷漠,无处不在的掠夺气息,让人心生胆寒。
她真不该来的!
云溪忽然有些后悔,倘若今日不来凑这个热闹,或许就不会遇见他……然而,就算她今日未遇上他,他是否就真的会放过她,当作一切都未曾发生过呢?
“哥,就是他!去年的今日,在梅林里冒犯我的人,就是他!我认得他的声音,也记得他的身影,我绝对不会认错的!”赫连紫语撕咬着唇瓣,气势汹汹地举剑瞪着龙千辰,樱色的唇瓣被她撕咬得充满了血色,使得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妩媚动人。
龙千辰闪身一躲,藏到了云溪的身后,忙不迭地摇着双手道:“你认错人了!我没去过什么梅林,去年的这个时候,我根本就不在东陵国。”
云溪蹙了蹙眉头,实在很想将这小子拉出去大卸八块,他哪里不能躲,为何偏偏要躲到她的身后来?她已经敏感地感觉到了那一双几千伏电压般的眼睛再次朝着她的方向扫来,一颗心顿时跳到了嗓子眼,她僵直着身子,不敢随意动弹一下。
赫连紫语走近了几分,紧盯着她身后的龙千辰,冷声道:“如果不是你,那你躲什么?你分明就是做贼心虚!”
“我没躲啊!”龙千辰心虚地回了句,整个人很没胆地全部躲入了云溪的身后。
“你还说你没躲?你做得出来,为何不敢承认?你到底还算不算一个男人?”赫连紫语说着说着,眼圈忽地一红,居然啼哭出了声。
霎时间,美人垂泪,梨花带雨,人见人怜。
“龙千辰,你到底干了什么好事?居然把赫连家的千金小姐给弄哭了?”白楚牧戏谑道。
龙千辰这时候哪里有闲心去理会他,见着赫连紫语从方才的凶神恶煞,一转眼变得楚楚可怜的垂泪相,他顿时也慌了手脚,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你别哭啊!我承认,那日的确是我,可是……可是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随便在梅林里逛逛,我怎么知道会看到……好吧,你说吧,你到底想怎样,才肯饶过我?”
“哥,你看,他终于承认了。”
这时候,赫连紫风已踱步步下了阶梯,他漠然地看着这一切,一双冰冷的眸子没有聚焦在任何人的身上,然而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好似接收到了他的目光审视,所有的人都屏息凝神,不敢有丝毫的妄动。
龙千辰心神愈加忐忑,整个人微微一侧,尽数隐身在了云溪的身后。
赫连紫风的视线慢慢飘了过来,与云溪的目光直直地对上,那一刹那,好似周围有一座薄冰雕成的房子,瞬间分崩离析,碎裂成片片的薄冰,毫无规则的形状!
眼皮猛然一跳,脑海中又闪过那一幕恐怖的画面,云溪的双瞳在慢慢地收缩,那种莫名的恐惧感再一次从心底里萌发。腹中一阵翻腾,她险些将腹中的酸水呕吐出来。将那股酸意生生地咽了下去之后,她努力镇定心神,朝着赫连紫风的方向冷冷地逼视了过去。
输人不输阵,她决不能退缩!
“大嫂,这都是误会,你帮我解释解释。”龙千辰弱弱的声音,从背后传递过来,让云溪恨得牙痒痒。
龙千辰,你到底还算不算是个男人?
你只会躲在女人的背后吗?
最可恶的是,偏偏把她架在了火上炙烤,不对,应该是在寒冰里凝结。
“大、嫂?”冷凝的声音从赫连紫风的口里吐出,他紧盯着她的目光更加冷了几分,那种熟悉的复杂的眼神再次像潮水般向她涌来,那眼神忽而像温暖的海水将她整个人全部包裹,忽而又像刽子手将她狠狠地撕碎!
云溪的心神一阵晃动,又是这种眼神!
每当他露出这种眼神,她的心都会不受控制地惊惧,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又将她视作了什么人。那种又爱又恨的情感,好似不是对她,而是在对着另外一个人,可是又偏偏盯着她,她感觉自己处于崩溃的边缘。
“龙千辰,你的事,你自己处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牵起了儿子的手,云溪只想尽快逃离。
“大嫂,等等我!”龙千辰连忙追上她,他是认准了她,说什么都要找她保驾护航。
赫连紫语娇喝了声,阻拦他们:“谁也不许走!”
赫连家的人再次蜂拥而上,将三人团团围住。
“哥,你要替我作主,千万不能轻饶了他!”
现场一片静默,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注视着赫连紫风,不知道他究竟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赫连紫风的目光久久地落在了云溪的身上,那目光像是一把刀,在慢慢地将云溪全身上下凌迟。他久久不语,谁也猜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直到所有人都受不了这种气氛之时,他忽然开口了。
“放他们走!”
云溪和龙千辰两人同时长长地松了口气,其他人也好似刚刚经历了一场磨难,此刻才终于顺利渡劫,紧绷的神经逐渐松弛。
难怪人人都说得罪任何人,都不要得罪赫连紫风,因为他就是一个鬼神一般存在的人物!
“哥,怎么能放他们走呢?我好不容易才逮到他的……”赫连紫语的话刚说到一半,转头对上赫连紫风冰冷的目光,她后边的话便全部被吓了回去,噤若寒蝉。
云溪拉着儿子,刚想走人,赫连紫风鬼魅一般的声音,再次传入了她的耳中,他用的是秘语,除了她,没有任何人可以听到。
“你失约了……”
短短的四个字,仿佛梦魇一般笼罩在云溪的心头,她心中忐忑,他到底会如何报复她?会杀了她,还是将她分尸?抑或是……她不敢继续想象。
从琼花楼出来,一直到回到将军府,云溪的心神还是恍恍惚惚的,一路上白楚牧他们都在质问着龙千辰和赫连家千金小姐之...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