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真和韵冰没有去机场接母亲,中午时分,两部高档轿车停在了韵真的家门口,从车上下来的人除了祁红之外还跟着王子同和刘原,这两个男人都穿着黑色的西装,脸上带着凝重的神情,他们这个时候出现在韵真的家里当然跟刘定邦的死有关。
要是在平时,韵真可能不会让王子同进门,可今天却只能眼看着他走进家里的客厅,因为他是作为一个悼念者的身份出现的,总不能不让他哀悼昔日的老丈人吧。
“韵真,我今天早上才得到消息……真是太不幸了……节哀顺变吧……”刘原在跟韵真说这几句话的时候,眼睛里却闪烁着一股无法掩饰的火苗,只是今天这个场合不适合干讨账的勾当。
祁红则是一脸的疲惫,韵真注意到母亲的眼圈有点微微发黑,很显然是睡眠不足的样子,不过,她不相信这跟父亲的死有关,也许父亲的死让母亲感到吃惊,但绝不会有多么悲伤,从两个人的关系来看,她应该有一种解脱感。
“祁主席,我看你还是抓紧时间休息一下,讣告已经发出去了,等一会儿有你忙的呢……”刘原对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的祁红说道。
“你们两个都回去吧……韵真,替我送送他们……”祁红有气无力地说道。
韵真很不情愿地站起来,跟着两个男人走了出去,两个人好像都想跟韵真单独说几句话,只是谁都不主动先走,所以谁也没有机会,最后还是王子同的手机响了起来,趁着他走到前面接电话的机会,刘原对韵真低声说道:
“我知道这个时候说这件事有点不合适,可你最近太忙了,我只能借这个机会问问那笔钱的事情……韵真,你的胃口是不是太大了……”
韵真见刘原磨磨唧唧地不愿意出门,就猜到他想说什么,她看看站在汽车旁接电话的王子同,所答非所问地说道:“什么时候你们两个走到一起了……”
刘原盯着韵真恼火地说道:“很简单,我们因为共同的利益走到了一起……韵真,那笔钱你是不是给我一个交代……”
韵真眼睛看着王子同,似自言自语地说道:“可以。但是有个前提……你们两个必须对我父亲的死先做一个交代……”
“你这是什么意思?”刘原马上变了脸色,恶狠狠地盯着韵真说道。
“我的意思就是……你不会也认为他是自杀的吧……”韵真并没有被刘原的凶相吓住,而是盯着他说道。
“那是公安局的事情……韵真,我的忍耐是有限的……我已经跟你母亲谈过这件事了,我希望最近就能给我一个答案,否则……”刘原声音越说越大。
“否则怎么样?”韵真盯着刘原问道。
刘原气哼哼地说道:“否则我们可能再也做不成朋友了……”
韵真哼了一声说道:“我们从来都不是朋友……你这个问题根本不存在……”正说着,她看见王子同打完电话正朝这边走过来,于是说声:“不送……”转身就走进了屋子。
刘原盯着韵真的背影,嘴里嘀咕道:“欺人太甚……走着瞧……”
“刘总,怎么了?”王子同走到刘原的身边问道。
“不管你的事……”刘原丢下一句话就径直钻进了自己的小车。
祁红坐在沙发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直到韵真走进来才发现没有看见小女儿韵冰,于是问道:“你没有通知冰冰……”
韵真没有说话,坐在那里直愣神,想起刚才刘原说的那些话,心里面一阵烦躁,顿时看着母亲就有点不顺眼,甚至懒得开口说话。
“韵真,算了……人都死了,伤心也无济于事……还是做点准备吧……总行那边跟你联系了吗?葬礼应该由他们来操办吧……”祁红以为女儿还沉浸在悲痛之中没有缓过劲来。
“葬礼?”韵真似乎醒悟过来,冷笑一声道:“人怎么死的都没有搞清楚,你已经在想着葬礼了?”
祁红一愣,这才听出了女儿话中的不满情绪,心里面有点愧疚,喃喃说道:“我已经接到了欧阳龙的电话,他们确定你父亲是自杀……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这对你没有好处……”
“妈,你相信他们的话?”韵真惊讶地盯着母亲问道。
“我只相信权威的说法……难道让我相信你的捕风捉影?”祁红有点不耐烦地说道。
韵真半天没有说话,良久才低声道:“也许,你早就预感到他会自杀……甚至……”
“你给我闭嘴……”祁红忽然站起身来,脸色铁青地厉声喝道。
韵真还从来没有见过母亲发这么大的脾气,一时有点胆怯,可随即心中就涌起一股怒火,忍不住从沙发上跳起来,大声说道:“我为什么要闭嘴……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哼,真没想到你这么薄情寡义……为了那点虚荣心,连自己的丈夫被人害死都不敢站出来说句话……你已经背叛他了,难道连最后一点尊严都要剥夺吗?”
祁红气的浑身发抖,原本铁青的脸涨得通红,伸手指着韵真颤声道:“你……你这个……”话没说完,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身子摇晃了几下就软软地倒在了沙发上。
“妈……你这是……怎么了……”韵真一看,顿时后悔自己说话没有分寸,居然把母亲给气的昏过去了。
这时,一直躲在卧室韵冰也跑了出来,一看母亲的样子,焦急地说道:“姐,这是怎么了……赶紧送医院吧……”
正当姐妹两个乱成一团的时候,就听见外面响起噪杂的脚步声,韵冰跑过去打开了大门,只见储慧带着五六个人走了进来,吃惊地看着躺在沙发上的祁红。
“我妈刚回来……她是因为伤心……所以昏过去了……”韵真带着哭腔说道。潜意识中觉得替父亲挣回了点面子。
在储慧的帮助下,祁红渐渐醒了过来,被韵真和韵冰搀扶着躺在了卧室的床上,没过多久,家里就开始热闹起来了,前来悼念刘定邦并表示慰问的大大小小的领导络绎不绝,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沉重的表情,分别跟韵真姐妹握手致意,以表达他们无比悲伤的心情。
韵真知道,除了父亲生前的一些老同事之外,大部分人是冲着祁红的面子来的,有少数了解内情的人是冲着孟桐的面子来的,反正他们各有各的目的,各有各的心情。
好在储慧带来的人充当了主人的角色,这让韵真和韵冰省了不少心,要不然光是茶水就够他们忙乱的了,不过,韵真心中还是有点感慨,因为自从父亲退休之后,家里面就再也没有像今天这么热闹了,她有一种预感,觉得这可能是最后的疯狂,从今以后这个家很快就要被人们遗忘。
绝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
韵真心里暗暗发狠,同时就有了一种神圣的使命感和责任感,觉得自己有责任让这个没落的家族重新振作起来。
终于,在天黑之前,客人们渐渐离去,最后只剩下储慧一个人,很显然,她是故意留下来有话要对韵真说。
“韵真,我很抱歉……我没能保护好你父亲……”储慧把韵真拉到刘定邦的书房沮丧地说道。
“公安局的人一直问我一个问题,那就是我父亲失踪后跟谁见过面,不过,我没有告诉他们……”韵真觉得储慧的悲伤是真诚的,她也没有责怪储慧的意思,毕竟她只是一个行长,怎么能防得住那帮处心积虑的人的暗算呢。
“这说明他们 心里很忌惮你父亲……但是他们已经晚了,我告诉你……”储慧说着,把嘴凑到韵真的耳朵小声说了几句。
“啊,这么说……中央纪委的人已经拿到了材料……”韵真惊讶地说道。
储慧点点头说道:“是的,他们对你父亲下手,一方面是想让他闭嘴,另一方面就是想找到那些材料……我相信你父亲临死前肯定受到了非人的折磨……韵真,用不了多久了,他们将会付出代价,你父亲会感到欣慰的……”
欣慰?韵真对储慧用的这个词感到很不以为然,真正感到欣慰的应该是以孙正刚为首的利益集团,因为父亲用自己的生命替他们打败了对手,他们才是真正的受益者。不过,如果真像储慧说的那样,既然胜利在望,作为刘定邦的女儿,他们难道不应该给自己一点回报吗?
储慧似乎看透了韵真的心,拍拍她的肩膀说道:“韵真,先不要去跟他们争你父亲的死亡原因,他们说是自杀,那就暂且忍一下吧……倒是早点让他入土为安吧……
你也要马上振作起来,前几天周伟民住院了,张淼也请了假不能上班,现在银行群龙无首,你要做好主持工作的准备。”
主持工作?
韵真顿时就振作起来了,主持工作这四个字对她有着独特的诱 惑力,因为这四个字意味着吴世兵坐过的那个位置,意味着每一份重大的文件都将签上自己的大名,意味着张淼必须站在自己的面前想自己汇报工作,意味着行里面一次重大的人事变动。
一瞬间,韵真的脑子里闪过徐萍、孙涛等几个熟悉的身影,他们将成为银行新的骨干,不但会坚定不移地执行自己的命令,而且还是自己的左膀右臂,尤其是徐萍这个小东西,可能比自己这个行长还要飞扬跋扈呢……
“韵真,你在想什么?”储慧见韵真只顾愣神,低声问道。
韵真脸一红,清醒过来,忽然一行热泪顺着白皙的面颊留下来,忍不住抽泣道:“储行长……要是我爸爸还活着该多好啊……”
储慧顿时就明白了韵真的意思,安慰道:“即便他地下有知也会为你感到骄傲……不过,韵真,目前还不是掉以轻心的时候,我们对手仍然很强大,在临死之前他们会极力抵抗……哦,我不应该对你说这些事情,你只要做好本职工作就行了……”
送走了储慧,韵真迫不及待就想把这个消息告诉母亲,并且为刚才自己说的那些话感到后悔,母亲总是对的,即便她对父亲薄情寡义,可对自己却是舐犊情深,而自己却在用父亲来伤害她。父亲毕竟死了,用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来伤害自己活着的亲人岂不是很愚蠢?
祁红仍然躺在床上,不过神气已经好多了,韵真走进卧室的时候,好像听见韵冰正和母亲说着什么,只是看见姐姐进来就不吭声了。
“妈,好点了吗……你可别生我的气啊……我不过是……你还不了解自己的女儿吗?”韵真刚刚愉快地接受了储慧送来的礼物,所以心情很好,眼里的母亲重新恢复了高贵慈祥的模样。
祁红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早晚有一天非被你气死不可……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图什么……储慧走了吗?”
“刚走……妈,你还不知道吧……”
韵真话还没有说完,祁红就白了女儿一眼,嗔道:“你不用说我也知道……看你那小样就知道要走马上任了……”
“走马上任?姐怎么回事啊?”韵冰一听,连忙拉着韵真的手臂问道。
“跟你没关系……”韵真故意板着脸教训道。
祁红坐起身来靠在床头,把韵冰拉到身边,笑道:“你姐姐升官了,今后少惹她……一个人官当的越大,就越六亲不认呢……”
韵真一听,扑过去抱着祁红娇声道:“妈,你胡说什么呀……我的官再大,也没有你大呀……”
祁红叹口气道:“要不了几天我就变成平民百姓了……”
韵冰好像才反应过来,惊讶道:“姐,你是不是要当行长了?”
韵真掐了妹妹一把,教训道:“别胡说八道,还没有任命呢……你可别出去胡说啊……”
“哎呀,妈……”韵冰撒娇似地缠着母亲娇声道:“我好后悔那时候没有听你的话……那时候要是进入银行系统工作就好了……”
母女三个人一时都沉浸在喜悦之中,似乎把刚刚死去的刘定邦忘记了,最后还是祁红说道:“把葬礼定在后天吧……”
韵真这才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点点头说道:“不过,我要让爸爸的葬礼成为本市最隆重的葬礼之一……不管是他的朋友还是他的敌人都要请来……妈,你必须让他也来……”
祁红当然知道韵真嘴里那个他指的是谁,犹豫了一下说道:“这个我不能保证……谁知道他有没有时间……也许,他会让刘幼霜代表……”
韵真坚持道:“我不管……反正省委省政府,市委市政府的头面人物都要来……我要让大家看看……”
祁红打断女儿的话道:“你口气倒不小,他是什么级别,怎么扯得上省委省政府、市委市政府……这事不能太张扬,我看还是请一些跟他生前有交情的老同志算了……”
韵真有自己的打算,娇声道:“妈……这个葬礼的级别不是根据我爸的身份,而是要按照你的级别来……你还没有退休呢,我就不信他们不给你这面子……”
祁红在女儿身上掐了一把,骂道:“你这死丫头,听你的意思好像是在给举行葬礼呢……”
正说着,外面传来开门声,祁红看看表说道:“怎么?难道还有人来……”
韵冰走出去看了一眼,马上就跑回来了,撅着小嘴靠在母亲身上不说话,接着就看见李明熙走了进来。
“明熙,你这是忙什么呢?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连个人影也看不见?”祁红回到家里就没有看见李明熙,嘴里虽然一直没有问,可心里面对这个女婿有一百个不满。
李明熙看看韵冰,有看看韵真,这才低声说道:“妈,我今天又去了爸爸被害的现场勘察了一番,我找见了一个目击者,昨天早上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这个人看见一辆车停在上游河道,四个男人把一具尸体扔进了河里面……现在看来,爸爸不是自杀,很可能是一桩谋杀案……现在最终要的是找见第一现场……”
“啊……”韵真和韵冰都发出廖医生惊呼。只有祁红面无表情,淡淡地说道:“你把这事想上面汇报了吗?”
“还没有……证据还是不充分,因为那个目击者不能确定被扔下河的是一具尸体……我想……”
祁红打断李明熙道:“既然证据不足,就不要妄下定论,你们公安局已经出局了鉴定书……你可以继续调查,不过,在你找到确凿的证据之前,葬礼将按时举行……”
韵真突然说道:“明熙,葬礼定在后天,我希望你把所有的警车都开出来,场面越大越好……”
“这个……”李明熙有点犹豫不决。
“什么这个那个……你不是当上刑警队长了吗,不会连这点事都做不到吧……”韵冰似乎对丈夫的吞吞吐吐很不满意。
“你们就别为难他了……对了,韵真,你最近见过秦笑愚吗?”祁红忽然问道。
韵真一愣,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会突然提起他,犹豫了一下说道:“见过几次……”
祁红说道:“明熙的时间不确定,说不准到时候又要执行什么公务,我看你让他来帮忙吧,笑愚这人做事踏实……就让他负责料理一些琐事……”
韵真听母亲表扬秦笑愚,心里没来由一阵高兴,眼波流转,忍不住说道:“妈,我昨天就告诉他了……其实,昨天晚上……就我一个人,我好害怕,他一直陪着我……”
祁红愣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问道:“他现在做什么工作?”
韵真一听,母亲又在考虑自己的婚事了,马上说道:“妈,你可不要误会啊……”
李明熙站在那里好像有点尴尬,就对韵冰说道:“你出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韵冰犹豫了一会儿,一声不响地跟着李明熙出去了。祁红看着两个人的背影,低声问道:“韵真,他们两个这个怎么啦,就像个陌生人似的……”
韵真含糊其辞地说道:“谁知道……他们都好几个月没在一起了……”
祁红显然误会了韵真的意思,老脸一红娇嗔道:“你去告诉他们,让他们会自己家去……今天不许在这里胡来……”
韵真笑道:“妈,你就别瞎操心了……我看,他们两个也该好好谈谈了,你看看他们过的日子,哪里像是夫妻?”
祁红叹口气,摆摆手道:“别说这些烦心事了……倒是你,我警告你,就算你当上了行长,不要锋芒太露,尤其是在人事关系上要慎重处理,不要位置还没有坐稳就想烧三把火……最好的办法就是维持现状,在局势还不很明朗之前,少做多看……”
韵真点点头,明白在这方面母亲可比自己有经验,新官上任三把火,烧不好就会把自己放在火上烤,只是不明白母亲嘴里局势不明朗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妈,你的意思……我的任命会垂涎什么反复?”
祁红沉思了一下说道:“马上就要开始换届了,政府高层可能会有调整,虽然还不至于波及到你这个小行长,可问题是你手里掌管着大笔的资金,有不少眼睛会盯着你。
所以,你如果有明显的倾向性就会给自己带来麻烦,最聪明的做法就是多关注技术性的事务,少参与政治性的问题……
比如,在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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