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过几天的昏迷之后,刘定邦终于挣脱了死神的纠缠,在半夜里幽幽醒转过来,不过,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就那样睁着眼睛一直到天明。
第一个发现刘定邦醒过来的人是韵真。早上上班之前,她照例是先来医院看看父亲,和往常一样,她一走进病房就来到父亲的病床前,虽然父亲昏迷不信,可只要知道他活着,还有呼吸,心里就会感到一种踏实感。
可今天,她不仅看见父亲还活着,还有呼吸,而且吃惊地看见他原本一直闭着的眼睛睁开了。这一惊喜非同小可,韵真鼻子一酸,嘴里哽咽着叫了一声“爸”,差点扑到他的身上。
韵真的呼唤惊动了护士,还以为老头最终没有熬过去,撒手西归了呢。顿时,随着一阵脚步声响,护士医生都赶过来了,不过,他们看见的不是一具尸体,而是一个奇迹,一个连他们都不敢奢望的奇迹。
然而,在医生忙活了一阵之后,他们无奈地宣布,老头虽然醒过来了,但是因为脑神经受到凝血的挤压,部分功能已经丧失了,从目前测试的情况来看,没有记忆,不认识人,哪怕是最亲的亲人。没有自主能力,没有行动能力,也不会说话,说白了基本上属于只有意识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
韵真还有点不相信,拉着刘定邦的手摇晃着叫了几声“爸”,可父亲的目光冷冰冰地划过她的脸,看不出一丝有意义的表情。
韵真一阵沮丧,不过随即就高兴起来,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好的预兆。这些狗屁医生的话也不能全信,他们不是说醒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吗?而事实是,就几天功夫就戳穿了他们的预言。现在他们又开始做新的预言了,几乎和诅咒也差不多,这帮饭桶就说不出一句经得起推敲的话,永远只能靠奇迹混日子。
根据医院的建议,两天之后,刘定邦被接回家调养,考虑到父亲今后的生活起居基本上要依靠保姆兰晓玲,如果再让她干其他家务的话,恐怕忙不过来,所以韵真又聘请了一个年级稍微大一点的保姆负责家里的琐事,而让兰晓玲一心一意专门负责伺候父亲。
上次在医院的时候,韵真不问青红皂白把兰晓玲骂了一顿,事后虽然觉得有点冤枉她,可也没有向她赔礼道歉。
因为,她觉得没有必要向一个保姆道歉,就算骂错了,那就算是一次警告,只有不断地警告她们,才不至于心生骄横。
当然,她有自己的补偿方式,她告诉兰晓玲,从今以后,只要她把自己的老爹伺候好,不但给她涨工资,而且还有额外的奖励。如果要是因为偷懒或者不不负责任而闹出事端的话,就要追究她的责任,甚至把她送去坐监狱。
兰晓玲是偏远农村来城里务工的女人,没什么文化,今年还不到三十岁,一听说能多挣钱自然高兴,至于什么追究责任、坐牢的话她没有概念,反正就一个痴呆老头,比三四岁的小孩可好管多了,至少不会乱跑。于是满口答应了,看在那多出来的几百块钱的份上,原本对韵真的一点怨气也没有了。
紧接着,徐召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因为韵真提供的监控录像,法院最终判决秦笑愚自卫适当,无罪释放,只是还能不能继续当警察,眼下分局还没有做出最后决定,既然是无罪释放,想来应该问题不大。
徐召还告诉韵真,当分局在确定了那名死者的台湾黑帮身份之后,秦笑愚的案件就没有再向社会公开,媒体那边也没有多少报道。当然公安方面的目的也不仅仅是出于保护秦笑愚的考虑,而是另有一番盘算。
至此,这一段风波总算告一段落。只是,当她听说秦笑愚暂时就住在徐召的家里时,心里总觉得有点别扭,至于原因她自己也不清楚,或者说不愿意搞清楚,她怕在办公室里看见自己女秘书哼着小曲的时候忍不住呵斥她,从而暴露了自己的内心世界。
这边父亲和秦笑愚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韵真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柳中原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她本想不接,可一想到后果还是乖乖地拿起了手机,一边琢磨着怎么应付他,最好先跟他讨价还价,把五千万降到一千万,钱越少,将来付出的代价和责任就越小,再说,也不能一次性满足他的要求,不然将来怎么控制得住他。
可韵真万万没想到,柳中原根本就没有提一句贷款的事情,而是咆哮着警告她,如果那本书再找不回来的话,明天就会让她后悔爹妈为什么生了她。
韵真放下电话哭笑不得,第一次对那本书认真起来,毕竟寻找那本书比从银行里拿钱让她感觉到轻松多了,问题是让自己到哪里找去。这个混蛋光知道逼自己有什么用?不过,他不可能平白无故对一本书如此念念不忘,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奥秘,那天晚上怎么就没有多翻几页、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呢?
晚上下班回到家里,韵真看见李明熙也在,最近因为父亲的关系,加上韵冰一直住在父母家里,所以,李明熙下班之后一般都是到这边来吃饭。
当然,晚上照例不是值班就是有任务,她都不知道公安局的那些头头脑脑究竟什么意思,把一个普通的刑警弄得黑白颠倒不说,好像比国务院的总理还要日理万机。
照这样下去,将来万一有了孩子,岂不是什么事情都落在了妹妹韵冰的头上?还好韵冰现在还没有上班,将来再当个记者什么的,两个人干脆就别过日子了,再说,他整天待在公安局里,怎么能弄出孩子?母亲可是眼巴巴地盼着呢。
“明熙,那天晚上公安局是不是从我家里拿过什么东西?”吃饭的时候,韵真故意不经意地问道。
“没有啊,公安局要是拿了你家里的东西肯定会给你一个清单……怎么?家里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李明熙惊讶地问道。
“那倒没有,就是我经常看的一本书怎么也找不见了……那里面还夹着我的一张照片呢。”韵真说道。
母亲祁红抬起头疑惑地看了女儿一眼,不过没吭声。
“姐,不会是私密照吧,小心被人弄到上去……现在有些人专门干这种勾当呢……”韵冰插嘴说道。
“什么私密照,也就是在一个景区照的……不过那本书人家还没有看完,家里又没去过别人,难道还能自己长脚跑掉了?明熙,你就找分局的人问问,看看是不是他们拿了?”
“好吧。什么书?书名叫什么?”李明熙问道。
“《黑帮列传》”
韵冰呲地一笑,说道:“姐,我还当是银行方面的业务书呢,你不是忙得写论文都没有时间吗?怎么还有时间看这种闲书?”
韵真瞪了韵冰一眼,嗔道:“你少管闲事。工作的事情怎么样了?”
韵冰朝母亲努努嘴,说道:“你问妈。”
韵真扭头看看母亲,只见她一双眼睛盯着桌子上的一盘菜直发呆,好像那盘菜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妈,是不是有什么困难?”韵真还以为母亲是在为妹妹的工作绞尽脑汁呢。
祁红这才惊醒过来,漫不经心地说道:“不是困难不困难的事情,而是这份工作对她来说是不是合适的问题……
现在明熙在公安局的工作整天加班加点,今后也好不到哪里去,我打听了一下,电视台的工作也没个正常作息时间,他们两个总要有一个照顾家呀,并且,现在电视台都是聘用制,也不稳定,我看还是考个公务员最牢靠……”
韵冰一听不愿意了,敲着筷子嚷道:“妈,搞了半天你还没有替人家活动呀,我不管,我就要去电视台……”
韵真知道,妹妹想去电视台工作无非是虚荣心作怪,她还以为进了电视台就能当主持人呢。当然,外貌条件倒是没有问题,可学识气质就不一定合适了,还是母亲说得对,找个清闲一点的政府部门对她和明熙将来都有好处。
“明熙,你怎么不吭声啊,你老婆找个什么工作好,难道你就不参与一点意见吗?”韵真冲埋头吃饭的李明熙说道。
“我也是希望她找个轻松一点的工作,可她就想进电视台……看她自己喜欢吧,我的意见也只能供她参考。”李明熙见韵冰瞪了他一眼,赶紧拐了个弯。
韵真觉得可笑,没想到李明熙这小子还是个怕老婆的角色,看来只有自己出面劝劝韵冰了,否则她非一根筋僵到底不可。
“韵冰,你到底想清楚没有,电视台里面也有扫垃圾的,你到那里去到底想做什么工作?”
韵冰一愣,说道:“我在部队就搞文艺的,你说我不去电视台还去哪里,我倒是想去歌舞团,可就是年龄太大了……我有个战友在一家市电视台做主持,我都天天看她的节目呢。”
韵真笑道:“你说的是市电视台大事小事节目的主持人李薇微吧……”
“哼,什么李薇微,她原来在部队的时候叫李大菊,进了电视台之后嫌这个名字俗,就改名叫李薇微了……”韵冰有点鄙夷地说道。
“改不改名倒是其次,我可是知道她一点情况,和你还有点不一样,首先她比你年纪小,复员比你早,她在电视台光打杂就不少于两年时间。
后来和一个副台长……关系密切,然后又去广播电视大学进修了一年多,今年才当上了这么一档节目的主持,并且还不是专职主持,有时候还当出镜记者,我还碰见几次她给别人主持婚礼呢……”
“姐,你给人家讲这些什么意思啊?”韵冰不满地问道。
“我的意思就是你不合适去电视台工作,除非你愿意一直在那里替别人跑腿……你想想,现在有多少广电院校毕业的年轻人涌入电视台,并且人家都是科班出身,你根本就竞争不过人家。
就算不当主持人,让你当个编导,你自认为能够胜任吗?你在部队的那点特长也只能在过年过节的单位内部联谊会上显显身手,你说,你去那里干嘛?”
这些话也就是韵真说出来,否则即使从祁红的嘴里说出来,韵冰也非跳起来不可,现在被老姐不留情面地一顿打击,一张小脸都涨红了。嗔道:“那照你这样说,人家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只能在家里当个家庭妇女了?”
韵真笑道:“谁说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了?你去哪个政府部门做个办公室文员还是蛮合适的,像你这种有文艺细胞、人又漂亮的女职员,人家最欢迎了……”
“哎呀,姐,你是不是要人家去做个花瓶?当个小文员非把我蒙死不可,不干不干……”韵冰打断韵真的话,双手乱摇。
“是这样啊,那还有一条路,如果你想将来在事业上有所发展,那你干脆暂时不要急着找工作,趁着还年轻,找个地方充充电,学个一技之长,将来走自己的职业道路……明熙还不至于养不起你吧。”
“哼,他那几个钱也就够他自己吃喝……不过这倒是可以考虑,干脆我去学习财会算了,人家说注册会计师能考下来的话很吃香呢。”
祁红好像再也听不下去了,瞪了韵真一眼责备道:“你也出点好主意,她都结婚了还上什么学?要不了多久就有孩子了,难道背着孩子去上学,还是老老实实找个稳定的工作先干着……”
韵冰一听,面子上下不来,红着脸跳起来嚷道:“妈,你也太偏心了,你怎么就不催着我姐赶快结婚生孩子,整天就知道催人家?”
祁红把碗往桌子上一推,生气地说道:“好好,我不催你们,等头发白了再生……哼,不生也好,我落得清闲……”说完就站起身来往外走,走到一半回头说道:“韵真,你来,我有话问你……”
韵真一看,既然扯到了孩子的问题,母亲叫自己还能有什么事,自然是老生常谈了。忽然想起过几天那个成功人士的联谊会马上就要举行了,母亲可能是想再次提醒一下自己,她要是不说的话,自己很可能会忘掉呢。
韵真走进母亲卧室的时候,看见她带着一副老花镜正坐在沙发上看书,心里就琢磨着对策,不过,这件事说得多了,已经想不起什么新鲜的说辞了,为了不辜负母亲的一番期望,看来自己还必须去那个联谊会上溜一圈。
“妈,眼睛不好晚上就别看书了……”韵真走过去坐在祁红身边,顺手就从母亲手里拿过那本书,仔细一看,惊呼道:“哎呀,妈,你怎么不早说呀,人家到处在找这本书,怎么被你拿回来了?”
祁红摘掉眼镜,盯着女儿严肃地说道:“你这本书是从哪里来的?”
韵真一愣,随口说道:“还能哪里来?旧书摊上买的呗……”
“胡说八道!”祁红冷不丁严厉地呵斥道,一把抓过韵真手里的书,厉声道:“你老实告诉我,这本书是从哪里来的?”
韵真这下蒙了,她还很少看见母亲发这么大的脾气,这也倒罢了,当初柳中原在发现这本书丢掉之后张牙舞爪的样子,以及一再对她的威胁逼迫,已经让她百思不得其解,只能用恋物癖来解释男人的行为。
可现在母亲居然不吭不哈地把这本书带回了家,刚才在桌子上她委托李明熙找这本书的时候,她明知道这本书在自己手里,可就是不出声。难道这是正常现象吗?为什么?难道这本破书竟然是一本价值连城的古籍,要不然母亲的神色怎么会如此凝重呢。
韵真当然不能把这本书的来历告诉母亲,要不然她出租房子的荒唐行为非被母亲骂死不可,也许这本破书真的是一件古物也说不定,要不然怎么如此破旧呢,好像被成千上万个人翻过似的。
“妈,真的是从旧书摊上淘来的,是不是这本书很值钱?告诉你,我买它的时候就花了十块钱。”韵真神秘兮兮地凑近母亲的耳朵低声说道。
祁红眼中一时就变得迷茫起来,喃喃自语道:“世上难道真有这么巧的事情?”
韵真连忙问道:“妈,怎么了?这本书有什么奇怪的吗?”
祁红狐疑地看了女儿一眼,问道:“你怎么会想起买这本书?你看过吗?”
韵真一时语塞,她知道母亲了解自己,不可能会买这种闲书消遣,况且是一本这么破旧的书,除非有特殊理由,可一瞬间怎么能编得出有说服力的谎言?
“也只是好奇,看上去挺古老的,我也就随便翻了几页……”
“胡说!”祁红一听女儿就在撒谎,厉声道:“你难道不识字?这本书上面有出版年代,你从哪里看出古老了?既然是旧书摊上淘来的好书为什么只翻过几页?”
韵真被母亲问的无言以对,一时恼羞成怒,嗔道:“妈,怎么了吗?不就一本书嘛,你有什么好生气的?你要是怪我看这种无聊的书,等一会儿我把它扔了就是了,何必呢?”
祁红见女儿一脸无辜的样子,心里拿不定主意,可说什么也不信这本书是女儿从旧书摊上淘来的。看来不让她知道一点这本书的来历,她是不会说实话了。
“韵真,你知不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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