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休息。
永庆宫老宫人孙三,怕正殿的风灯被风吹落,带人拿了梯子,要去拧紧固定风灯的卡扣。
他的请求得到了正殿值守的西局探子的批准,孙三带了几个小太监,把梯子放在阶上,冒着斜打进来的雨,颤巍巍的要往上爬。
“师傅,你不方便,我来。”他的徒弟小康子赶紧扶开他,自己三下两下爬上梯子,拧紧了卡扣。
外头的风雨扑过来,小康子被雨水打得有点窒息,忍不住回头躲避风雨。
他一转头,正对着正殿的门。正门是一排隔扇门,门的上方有透气的窗格,窗格比较宽大,他这位置,正好能透过窗格看见正殿上方的宝座。
他看见殿内,灯前,三岁的孩子怯怯地坐着,乔雨润正站在他身前,伸手指着他鼻子,疾言厉色,似乎在骂着什么。
小康子一呆。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
乔大人在骂陛下?
他呆愣愣地瞧着,忘记了宫中不得窥探正殿的严规,殿内的乔雨润却似有感应,霍然回首,正和小康子眼光对个正着。
乔雨润眼色一厉。
小康子如梦初醒,顿时自己闯了大祸,惊得一下便要从梯子上蹦下来,殿内乔雨润已经衣袖一卷,指着殿外,尖声怒喝,“杀了他!”
她尖利的声音从殿内穿出,惊得永庆宫的太监们魂飞魄散,小康子不顾梯子高,蹭一下往下跳,一边大叫,“救命——”
“哧。”
剑光和电光同时亮起,自朱红的殿柱后穿出,爆出一抹激射的星花,刺入小太监的后心。
“砰。”小康子从梯子半截处摔下来,摔到阶下,大雨哗哗冲下,他后背鲜血化成无数血蛇,在雨水中缓缓游开,不见。
四面静若寒蝉,老孙三躬着背,僵住不动了。
“砰。”一声,殿门被重重推开,乔雨润快步走了出来,看也不看那些太监,走到阶下,伸手拎起小康子,眼看他还有一丝气息,单手在他喉间一勒。
小康子喉头立即现出一抹可怖的青紫之色,边缘还泛出血点,血点迅速向上蔓延,半张脸瞬间变成红紫色。
雨夜,黑殿,满地的血,半红半白的可怖的脸。
一股浓重的杀气和血腥气同时蔓延。
阶上的太监们还维持着刚才的动作,有的弯背、有的躬腰,有的抬腿,有的扶梯,都定住了。
他们脸色惨白,遭遇此生里最为惊怖的一场噩梦。
眼看小康子终于死绝,乔雨润才满意地冷冷一笑,顺手将尸首一扔,啪地雨水四溅。
然后她回首,在雨地里,森然回望那些永庆宫的宫人。
以前她到哪都撑伞,从不沾着一滴雨水,可此刻她无遮无拦立在雨中,脸色狰狞,手中鲜血犹滴,青色的长长的指甲,鬼爪一般地一亮。
孙三忽然开始颤抖。
他读懂了这种眼神。
永庆宫的宫人们,要遭劫了!
“大人……大人……”孙三抖索着扑上去,跪在乔雨润面前的雨地里,“饶了我们……饶了我们……”
他砰砰地磕头,磕得雨水四溅,其余小太监们在台阶上茫然地望着,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雨水溅到乔雨润的裙子,她下意识地要拎起裙摆,手指一动,忽然想起现在自己已经不能款款拎裙了。
这个认识让她眼底杀气一闪,弯下身,长长的指甲顶在孙三额头上,“杀了他们——”
“不要——”孙三心胆俱裂哀嚎。
西局太监们杀气腾腾地从柱子后逼来。
远处忽然响起了车马声,声音很大,来得很快,车轮卷起雨水一路滑行,瞬间就到了正殿门口。
乔雨润霍然回首,便看见九龙壁后出现一辆马车。
她微微皱眉,认出马车上有大司空的标记。
永庆宫的防卫,由西局太监和内五卫中的武卫负责,其中西局负责内殿,武卫负责大门和外堂,这是太后和三公争执后相互妥协的结果。
三公掌握了外殿的防卫,自然能随时出入永庆宫,不过乔雨润把紧了内殿的门,以陛下不能过了病气不能见风为由,不许三公进入内殿一步。
此刻看见三公马车,在这暴雨之夜忽然出现,她心中有些不安。
马车直行到殿前停下,西局太监照例拦住,马车车门一开,探出大司空章凝的脸,看了看地下尸首,道:“乔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乔雨润不卑不亢施了个礼,道:“回大司马,这个太监是奸细,刚才妄图刺杀陛下,已经被我等正法,现在正在搜索余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