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这对父子,恐怕是整个张家寨唯一一户不排斥老人的人家了,父亲憨厚老实,平日里在村子里就经常被人忽悠,孩子倒是不错,思想也活泛了些,他就喜欢这个新搬来的老头给他讲那些城里的故事,普通人和那啥上位者,金钱和权利,其中的尔虞我诈触目惊心,停在孩子耳朵里,那可都是不亚于小说故事的大风大浪,久而久之,孩子竟然听故事就上瘾了,所以对这个看上去孤苦伶仃的陈老头,毫无由来的多了份亲昵。
“行,狗蛋一会去我那,给你讲故事。”老人轻声笑道,笑容温暖和善,眼底深处却尽是沧桑和憔悴。
张狗蛋旁边的中年男人看了看老人手里拿的酒,微微摇头,不解道:“这是做什么孽哦,哪有天天坐在坟头上对着死人喝酒的,陈老头,你可得注意点身体。”
老人笑着点头,淡淡道不碍事的,这么多年欠下的事情,总得补回来,现在天天去,恐怕都补不完了。
中年男人没听懂,眼神撇过肩上的竹筐,挠挠头,接着自己儿子的话道:“这些野菜,分你点?”
老人摇头婉拒,笑道:“我那还有很多腌肉,吃不完的,狗蛋,想吃肉没,晚上去我那吃。
正是发育期而且嘴馋的的狗蛋立刻兴高采烈,眉飞色舞说了声好。
在他的心里,没有比一边吃肉一边听陈老头讲故事更美妙的事情了。
老人笑了笑,伸手摸了摸狗蛋的脑袋,跟中年男人点点头,擦肩而过,继续前行。
中年男人站在原地,呆呆发愣。
“爹,走吧,回家快点把野菜弄好,晚上我给陈老头也弄点过去。”
中年男人如梦初醒,点点头,快步下山,等走出老远,才叹息道:“狗蛋,别说爹给你取的名字不中听,那都是废话,管别人咋说干嘛,谁说狗蛋这名字就没出息了,陈老头叫啥你知道不?陈龙象,威风吧?还不是一样呆在这小地方,你好好学习,以后出去了,找个城里的媳妇光宗耀祖。”
叫狗蛋的半大孩子愁眉苦脸的点点头,两父子走出去没多远,孩子伸手摸了摸脸,又抬头看了看天。
阴沉的天空,雪花飘落,平添空气中几分冷意。
穿着厚厚棉衣的孩子无忧无虑,张开双手,特别欢快的欢呼了一声:“下雪喽。”
独自告别整个张家寨唯一一对肯跟自己为善的父子后,陈龙象继续上山,经过那片荒芜坟地,却没有停留,继续向前,最终在远离那片坟地的几座孤零零的坟包前面停下。
三座坟。
却代表着老陈家三代人。
雪花飘舞中,陈龙象静静走到最中央的那座坟前,单膝跪下,默然无语。
左边葬着的,是那个几十年前跟自己结为连理却再也没有机会共同相守的女人。
右边的,是自己的儿媳妇。
最中央,是自己的父亲。
三代人呐。
这命数,辉煌了谁了?
陈龙象打开随身携带的一瓶白酒,猛然大口灌了一口,轻声开口,叫了一声:“爸。”
青山为雪白头。
漫天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