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布政使大人身边的金师爷兴冲冲赶到汉江会馆,却吃了一个闭门羹。掌柜愁眉苦脸的告诉他,说这几天唐师偃因为不胜其扰,到城外静觉寺参禅去了,要过几日才会回来。
“大贤行事,果然是淡泊名利,云深不知处。”金师爷反而赞了一声。他也不着恼,似乎早料到是这样的结果,赏了掌柜一些银子,施施然去了。
唐师偃这几日在省城的高层小圈子里面引起了好大风波。那篇文章发人深省,仿佛蕴含至理,又对田亩赋税事务极具指导意义,许多官府中人都有心与唐先生交结。
可惜这唐先生看起来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年轻了,不是两三句好话一哄,假惺惺摆出礼贤下士的态度,就能让他死心塌地相随。
今日唐师偃避而不见,金师爷反而觉得有门。他回了布政使衙门,也不用通报,直接穿入后衙,去见定湖省省布政使潘敬文。
话说朝廷在各省为了权力均衡,设下布政使司、按察使司、指挥使司三个衙门,而布政使司是排名第一位的,地位最重要,尊号藩台,又称为方伯。
只不过后来为了加强统一管理,三司之上又设立了巡抚,由朝廷派人担任。但布政使的地位仍然重要,负责全省钱粮民政具体事务,是封疆大吏之下第一人。
定湖省这位潘藩台五旬年纪,精神倒是健朗,鬓边虽有白发却不明显,耳垂极大,颇见福相。此时他正身着便服,戴着老花镜拿着一篇文章看,见金师爷进来,放下文章,沉声问道:“如何?”
两人宾主多年,早有默契,不需多解释便能明白彼此所想。金师爷摇了摇头。笑道:“今日未曾见着,说是出城参禅去了,不知何日才回。”
潘藩台蹙眉道:“此人倒是孤傲,莫不是之前已有人招揽成功?”身边的亲信师爷下帖子去见。那本身就表明了布政使的态度,唐师偃不可能不明白,那还避而不见,必有原因。
金师爷笑道:“大人切勿多虑,在这定湖省。除了大人还有谁能用他?依学生看来,不过是文人脾气而已。当初唐师偃灰溜溜离了江州,这次卷土重来,肯定要找回些面子。”
在金师爷看来,布政使主管一省民政,而唐师偃经济民生方面扬名立万,所以想得大用,还是得投靠在潘藩台门下。
从另一个角度说,唐师偃摆出这种高人态度,反而是可以招揽的信号。短短几日之内。关于唐师偃的底细,金师爷自然已经查得清清楚楚。
此人当初意气风发,可惜来省城三次赴考,均是名落孙山,而且还被李信为首的省城才子圈排斥,然后怏怏回了汉江。
若说他心中没有怨气,那金师爷是死也不信的。他自觉对文人心思的把握极其准确,唐师偃不把这口气顺了,便不会好好做事。
“这个简单。”潘藩台想了想道:“他无非就是争一口闲气罢了,不若找个机会。本官亲自拜会于他,足以给他面子了。
只是与他同行那叶行远却有些麻烦。文章毕竟是这少年所作,虽然多见老成,非少年所能语。肯定是唐师偃传授给他的。但这也说明,唐师偃与叶行远必定关系匪浅......”
释租这篇文章都知道是叶行远所作,但此人毕竟年轻,在写作之前也是自承受唐师偃教诲方得有此文。看了内容之后,绝大部分人都相信他说的是实话。
十六七岁的少年,绝对没有这么广博的见闻阅历。也不会写出这样阐述具体事务然后引发深刻义理的东西,这不是天才可以解释的。
但叶行远却又是被定湖省省官场所不喜的一个尴尬人物,驱周事件刚刚才告一段落,按察使司范佥事灰头土脸的从归阳县回来,听说就是被这个少年整治的。
而周知县的妖怪身份被揭破,按察使衙门上上下下都吃了挂落。范佥事被罢官,按察使被降级留用,布政使潘大人也受了牵累,被朝廷下文申斥。
好在看到政敌按察使吃瘪降级,潘大人对叶行远倒是没什么太刻骨的记恨,但依照官场惯例忌讳,他也不可能太亲近此人。
只是潘大人不明白,唐师偃这等大才,结交什么人不好,偏要去结交这个少年?
金师爷大笑,又劝说道:“大人不必为此挂心,叶行远此人诗才惊人,九诗动汉江,在汉江府中推为第一。唐师偃既然原本号称四大才子之首,与他交好也是正常。大人要亲见唐师偃,只避开了叶行远,不必理他便是。反正省城之中,谁又会乱嚼舌根?”
潘大人一想也是,自己若是亲往汉江会馆去见唐师偃,大家都知道是礼贤下士纡尊降贵,绝对不会有人说他去故意结交叶行远,这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
就算潘大人真的想要利用叶行远来对付政敌,也只需要派人召见,根本不必兴师动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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