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原本觉得叶行远春风得意,难免心态上就难与他站在一处。但此刻却只觉同病相怜,恨不得对饮三杯,共诉平生意气。
写到此处,警句未出,但吴教授已经提前得见,深自佩服叶行远的胸怀。在这种穷困的环境之中,他所考虑的仍然不是自身,而是“天下寒士”,这是何等境界!
县中有人传他是幸进之辈,惺惺作态,下来只是为了镀金。但吴教授便不信了,有此等胸怀之人,怎会是奸佞小人?
尤其是看到最后“呜呼!何时眼前突兀剑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吴教授肃然起敬,退后深深折腰,向叶行远顶礼。
他惶恐道:“之前不知大人志向,有失礼仪,更误信人言,对大人无礼质问,下官惶恐无地。此一诗不知大人可否赐给县学,令我琼关学子,皆不求独善其身,而立兼济天下之志也!”
秦县丞和方典史等人也是轰然叫好,叶行远便顺手推舟,将这首诗赠给了县学,日后重建完毕,便勒石立碑竖于院内,作为县学的训诫。
这诗刚成,忽然又听风中嗡嗡之声,天降清光,落于县学屋梁之上。不知从哪里吹来几束白茅,遮盖在屋顶的漏雨之处,竟然自行修葺!
秦县丞大喜,叫道:“县尊此诗一出,我琼关县学读书人文气陡增三成,更得上天垂怜修补屋顶,这可是文昌之相!全县学子,还不叩谢大人!”
以吴教授为首,带领一众县学的秀才童生,一起跪下向叶行远磕头,都是眼中含泪,面带惊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动眼睛。
门外的老百姓不明所以,有人便详细解释道:“县学乃是读书人聚集之处,是本县文气最为集中的地方,得圣人天机,能够护佑全县百姓,令少年耳聪目明,令老人不愚蒙盲目。
本县原本文教衰弱,这县学的文气也只能辟处一隅之地,并无多少加持作用,今日得县尊一首诗,便能够得天赐文气。日后不但本县的读书人能够学问进益,便是普通老百姓也能多得好处,更不要说还能影响天地元气的滋生,实乃无上功德!”
叶行远也是意外之喜,诗词是小道,平日他也不甚在意,经常是大把大把的名句往外抛。但如今已得官身,牧守一方,一言一行都暗合天机,又恰好在破落的县学之处做了这一首《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引动天机,现出异象。
增强文气倒也罢了,这是文教功德应有之义,这自补屋顶却从未听说过,分明是他这首诗合于圣人正道,得到了天机的表彰。
如此一来,叶行远在县里读书人中的地位便屹立不摇,今日作秀刚刚开始,便得了这么大的战果。
秦县丞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原本就觉得叶行远不会无的放矢,今日亲自动手修葺县学必有后招,没想到才开始就有此惊喜。光这一首诗,便足以让在场几位在县志上留下名字,更何况这还省了多少工作量啊!
他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赶忙到叶行远身边笑道:“大人诗道已臻绝顶,竟然能以诗词引动天地异象,近乎神通。如今屋顶已经补好,不如大人再作两首‘围墙为牲畜撞倒歌’、‘梁柱为蛀虫所朽歌’。说不定天机一欢喜,连墙带院子都修好了粉刷一新,岂不是好?”
叶行远大笑,知秦县丞只是为了凑趣,“你倒是诙谐,本官已江郎才尽,难以为继,这两首是做不出来了。要不你们几人一起试试?”
秦县丞、方典史和吴教授一起摇头,都是苦笑道:“大人非常人也,岂是吾等能比?我们顶多就能写几首歌功颂德的歪诗,以为大人彰显名声。”
指望天机一举修完县学,那是不可能了。众人说了些笑话,又亲眼见到天生异象,士气大振,原本打算出工不出力的一众小吏也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不敢再稍有怠慢。
于是阖县官吏一起,伐木胎砖,开始了修房子的工作。
外围的围墙好弄,叶行远让人抬了几担黄沙,又买了石料,抹上挥泥,粗粗砌起。日后再粉刷一层,便是全新。
工作量比较大的是堂屋,主要是大梁被虫蛀断裂,四面的木柱也已经破损,千疮百孔,这一般的修补是不行了,必须得将梁柱换去,才能保一段时间的平安。
不然哪天真狂风大作,卷走的就不是屋顶的茅草,甚至可能造成坍塌之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