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跟个老牛似的,只求付出、不求回报,思想境界这么高,还跟我说一辈子赚个1000万就知足了。我要是早知道你思想境界这么高,我还跟老侯干个屁啊,咱们俩合伙不就好了!”
秦风听得目瞪口呆,实在没料到南乐清居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种话来。
他看着南乐清那张油腻腻的老黑脸,心里默默嘀咕说大佬你真特么勇敢,连侯聚义的墙角都敢明着挖——而且还是吃里扒外地从里往外挖。
然而南乐清还没完没了,表情特别认真地继续对秦风道:“小秦,我说真的,你要是还有什么高科技的项目,你只管找我做,我现在口袋里是没几个钱,不过一个亿,勉勉强强还是凑得出来的,而且我保证,只要你跟我一起做,我觉得保证不插手任何企业的管理,企业怎么发展,全都你说了算!”
秦风盯着南乐清,两个人对视了半天,秦风忽然一笑,道:“南总,将来要是有机会,我会认真考虑的。”
“别说什么将来了,时间不等人,做生意只争朝夕啊。”南乐清拍拍秦风的肩膀,起身离开。
秦风摇了摇头,这才知道原来瓯投内部其实也不安稳,难怪第一次开董事会的时候,侯聚义对南乐清就不怎么客气。这位东瓯市首富,怕是早就有分家的心思了。
午饭吃到下午1点左右,市里的几个领导把今年的大户纳税工作也做得差不多了。
一群人喝得晃晃悠悠出了招待大楼。
秦风和苏糖还是混在人群后面,慢慢朝地库走去。
没了秦建业,回程的路恐怕是要无证+酒驾。
秦风正琢磨着是不是应该给关彦平打个电话,身后忽然有人叫住了他:“秦总。”
转过头,见是狄晓迪,秦风上前跟他一握手,道:“狄主任。”
狄晓迪看了苏糖一眼,问秦风道:“你们今天就两个人过来吗?”
“对。”秦风道,“正打算打电话给司机呢。”
狄晓迪却道:“要不先去我办公室坐一下吧,我有些事想和你聊一聊。”
秦风有点奇怪,但还是点了点头:“也好,顺便醒醒酒,也不用麻烦别人过来接了。”
……
秦风跟着狄晓迪,从林荫小径的一条岔道出来,没一会儿就到了市委5号楼。
5号楼主要是一些市委的直属部门,狄晓迪所在的市发改委就位于5号楼的5楼和6楼。
上了楼,进了发改委政策处的办公室——狄晓迪虽说是副科级,但是在市政府里也没有独享一间房的待遇,屋里一共四张桌,除了他的,还有科室主任以及2个科员的位置。
没了烦人的老头子,屋里只有狄晓迪这个比王安还帅的帅比,苏糖精神上松弛了许多,大咧咧往沙发上一靠,叹道:“吃个饭比打仗还累。”
“机关单位都是这样的。”狄晓迪拿出茶叶给两个人泡茶,一边说道,“我前两年在下面县里给领导当秘书,底下更讲官场规矩。同个单位吃饭,领导班子十来个人一桌,中层干部十来个人一桌,我头一天去报道,中午吃饭的时候人家告诉我领导那桌别坐,我不清不楚地就坐了中层干部那桌,结果那十来个科室主任和副主任,脸色那叫一个臭,等级分明得很啊。今天这场面,还算够进步了,至少领导都肯屈尊降贵给那些老总敬酒了。”
两杯中等档次的绿茶,摆在了茶几上。
狄晓迪搬过椅子,把门一关,坐到秦风跟前,紧接着就开门见山道:“秦总,你的那几篇论文,我最近又认真研究了一下,我觉得你这几篇文章,分开看吧,其实都挺好,观点鲜明,论证也充分,不过放在一起,就有观点上的冲突了。一会儿说支持房地产业快速发展,一会儿又说要防止房地产业发展过于激进,我想问问,你对房地产业的发展,到底是什么态度?”
“就是字面意思。”秦风捧起茶杯暖暖手,缓缓道,“支持房地产业快速发展,和防止房地产业发展过于激进,其实一点都不矛盾。现在全国经济过热,钢筋、水泥、煤炭等等行业全都产能过剩,地方政府又都是唯GDP论,既有政策惯性,又有经济惯性,还有一部分的市场驱动,在这种情况下,其实不单只是东瓯市,其实全国都差不多,区别无非是有的城市惯性大,有的地方惯性小,但只要一只手在后面推——不管是政府的手还是市场的手,中国的房地产业发展,都只能往前走,绝不可能往后退,这叫历史的潮流滚滚向前,所以咱们小老百姓也好,政府也罢,这是不想支持也得支持。至于你说的防止发展过于激进,那就是个别地方的问题了,比方说,就像东瓯市,存在房地产过热害死制造业的风险,还有别的地方,可能就会有别的问题,比方拆迁来的移民问题、环境问题。”
狄晓迪微皱着眉头问:“所以你的理解是,房地产还是要大力去搞?”
“对。”秦风笑着点点头,又问,“狄主任,你怎么忽然想起来要问我这些?”
狄晓迪笑道:“我过完年要调去外地挂职,闽江省闽州事闽江区,当发改委副主任。”
秦风微微点头,他对官场上的事情了解有限,并不知道狄晓迪这一去,回来之后应该有就升官,不然肯定立马就要恭喜狄晓迪了。
狄晓迪又问了秦风几个关于房地产业和信息产业该怎么结合的问题。
秦风也不藏私,有一说一,不见得有多对,但是大方向应该没错。
狄晓迪听秦风说着,居然还很认真地拿出笔记本记了记。
说了大概有大半个钟头,秦风杯子里的茶都冷了,狄晓迪才把本子合起来,对秦风道:“秦总,刚才吃饭的时候,我听说南总找你商量合作了。”
秦风点点头。
狄晓迪道:“我觉得你最好不要,开卷家里的能量,要比你想象中还大。而且侯总和关总做事,还是讲公道的,你要耐心一些。”
秦风没表态,而是反问道:“狄主任,南总和开卷他们家,到底是什么关系?”
“南总以前是做家电生意的,后来有高人指点他,改做了光缆。”狄晓迪慢慢回忆着道,“当时国内用宽带上网的人还很少,顶多就几百万用户,东瓯市这边,全市估计也就只有一两千户,南乐清野心不小,想把电信的生意全都揽过来,但是却没成功。在他差点快死的时候,是侯总救了他,给他提供了海外渠道,南乐清一下就把光缆生意做成了出口生意,只用6年时间,就成了全市首富。到现在也是,侯总利用海外关系,一直为南乐清提供销售渠道,近的到东南亚、印度,远的到南美、非洲……”
秦风听得眼睛都亮了:“侯总这海外关系够硬的啊,怎么什么地方都进得去?你是听谁说的?”
“关总亲口告诉我的。”狄晓迪笑道,“我当时和你一样,听完后觉得……眼界都不一样了。”
秦风微微点头。诚如狄晓迪所说,如果侯聚义的海外关系真的强大到能渗透到那么多地方,瓯投的能量之大,确实要超出他的想象。难怪那时候是中员出面,才把侯聚义叫了回来。级别稍低的,还真没那能耐。
狄晓迪接着道:“南乐清这几年在东瓯市的地位高了,想法也不一样了,应该是不想再跟侯总合伙,其实侯总挺公道,南乐清的光缆出口生意,侯总只要了他35%的干股。”
苏糖插嘴道:“但是没有侯总,南乐清也做不到这么大吧,你都说他差点都要死了。”
“是啊。”狄晓迪冲苏糖微微一笑,“所以我也挺想不通的,这人呐,为什么就这么不知足。”
秦风道:“可能是觉得寄人篱下,心里不痛快吧。”
狄晓迪沉默了片刻,淡淡道:“是不是寄人篱下,我觉得还是看心态。全国13亿人,说破天,都是给共|产|党打工,你移民去了美国,又是给美联储打工。所以广义上讲,你随便去任何一个地方,只要你没达到某个高度,都摆脱不了寄人篱下。但是你又能怎么样呢?你想往上爬,但人生这么短暂,路途这么艰辛,谁又能说自己只用一辈子时间,就能完成别人几代人换来的一切,而且即便你做到了,那又能怎么样?到时候你肯定会发现还有其他因素束缚着你。真要不想寄人篱下,简单啊,放弃现在的一切,不就自由了?以南乐清现在的资产,他大可以什么都不干,每天吃完睡、睡晚吃了,可他舍得吗?他舍不得啊!没了侯老板,还有马老板、牛老板,能让他不自在的人,这世上多了去了。”
秦风点点头。
关于马老板这个说话,秦风同志表示完全同意。